他放不下生死,更害怕先太子的死与他有关,长久以来险在这样的噩梦里,让他毫无睡意。
半夜,李珩感觉身旁的人蹑手蹑脚地起身,到桌边喝了口水,似乎是渴极了,喝完后重返回床边。
他一直没睡,也没有打算装睡,于是秦玉柔便在漆黑一片里看见李珩睁着眼看向自己。
“啊,吓死我了……您这是没睡?”秦玉柔慢慢坐在床边,酒似乎醒了一些:“还是臣妾吵醒您了。”
李珩侧过身去:“没有,在想皇兄。”
一晚剑拔弩张后,李珩也察觉出自己的幼稚来,准备同醉鬼少些计较,身体也早已疲累,于是心里话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秦玉柔坐到床上,神志也清醒了些,听懂了里面的追思之意。
“陛下和先太子关系很好?”
李珩回道:“他是唯一一个,拿真心对朕的兄弟。”
没想到皇家还有这样的兄弟情谊在。不过这放在皇帝身上倒是不突兀,毕竟他是个长情的人。
她慢慢躺下来,靠近李珩,从背后抱住了他。
失去亲人的感觉她太明白了,她曾徘徊在死亡线上,也曾告别她那温柔的二姐,生离死别会永远是心口的一道伤。
感受到李珩的拘谨和排斥,秦玉柔也没有松开手,她轻声说道:“活着的人太过想念,会让逝去的人难以安息的,陛下,睡吧。”
若是放在平常,他定会说秦玉柔“大胆”,但是喝了酒的身子和迟来的乏困让他不想动弹。
投怀送抱的事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想安慰他而拥抱他,而且那人似乎尚在醉中,大约只是本能的反应。
他想起自己的母妃,一个性格柔弱的官宦家的女子,平日在宫里活得战战兢兢。
他父皇拥有很多妃嫔,但是皇子却不多,大多胎死腹中或者在几岁的时候夭折,他觉得自己能安稳生下来,大约是他的母妃足够地不起眼,旁人也从不怕他们母子俩得宠。
他小时候也总是被四皇子和五皇子欺负,但是他从来不敢还手,因为知道那会给他们母子俩带来更严重的报复。
他的母妃会安静地听着他抽抽搭搭哭着说一天受过的委屈,然后把他抱在怀里,一个字也不说。
他十岁那年,沉默又胆小的母妃去世了,留下三岁的妹妹给他,后来他再伤心的时候,连怀抱都难以寻到。
经年之后,他又回想起了那段凄冷岁月中温暖的怀抱,中间像是隔了风霜,让他想要填住,于是他回过身来。
“陛下?”秦玉柔被惊动。
李珩抵着秦玉柔的发顶,能感受到发丝的柔软,手也绕到了她的后背,然后环住。
“这才是拥抱,晚安。”
秦玉柔大概真的属蛇,醒来的李珩如此想到。
他还记得昨晚睡前抱着秦玉柔的事,但是一早起来,秦玉柔侧身躺着,手放在他的胸口,不老实的膝盖和小腿蜷缩着动来动去,惹了一身火。
宿醉的感觉仍未消失,他明明知道自己应该起来了,但是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陛下,陛下?”门外响起人声。
秦玉柔悠悠转醒,想要不管继续睡,捂上耳朵后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平日早上都是严萍来唤她,今日怎么是太监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入眼就是一片做工精致的明黄布料,布料上绣着一二三四五,五只爪……啊,是龙。
她伸开腿,却发现自己踢到了旁的身体。
她猛地坐起来,四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还好都在,只是为什么感觉身体有些酸痛,尤其是身后那里……
她一回头,李珩也跟着醒来,看着她一脸茫然。
“您看看……看我做什么。”
“还怕看啊。”李珩揉着太阳穴,将自己的袖子从秦玉柔的手下抽出来,好似有点嫌弃,把被子往秦玉柔身上一卷。
秦玉柔觉得身上有些疼,但又觉得李珩大约不会对自己怎样,可还是有些迟疑。
“陛下,昨晚,没发生什么吧?”
她努力地回想,却发现所有记忆都停留在昨天晚上起来喝了个水,然后之前的话这皇帝好像问了很多关于先太子的事情,自己还惹恼了他。
门外的高鸿因为发现呼喊没有办法让床上的人醒来,于是开始敲门。
“进来。”
秦玉柔见李珩没有回答自己,不甘心地起来,仍觉得身上有些疼痛。
高鸿直接带了两个人进来,跨过门前的一地瓷器,带着一脸愁容说道:“陛下啊,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