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臻边说,便起身行至了钟知微身后:“你说说,那姓马的有什么好的?长相是歪瓜裂枣,才学是籍籍无名,性子是无趣至极,这家境呢,非他能够控制,我便不说了。”
钟知微没有回头也没有动作,她立在门扉前只听得贺臻于她身后耳畔喋喋不休的声音,他的吐息温热分明,自夸起来毫不收敛:“那人还不如胡二,跟我比更是差远了,若是有我这样的珠玉在侧,钟娘子却还对马璟思念念不忘的话,啧。”
“这普天下,若说相信娘子所言,只怕是没人比我更想相信钟娘子所言的了,但谁叫娘子这前科累累,骗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若要我信服,你总该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才好叫我信服吧。”
钟知微静听着贺臻的侃声,她没作声,但静默一阵,下一瞬一股力忽使在她的肩膀,她竟被人转了过来,贺臻这人脸皮厚得很,对上她的凛然目光丝毫不怯:“嗯?大人大量的钟娘子,来给我解解惑?”
第38章
贺臻的手虚虚搭在钟知微肩上, 她几番动作,都没能将肩上的那人的手甩开,因着贺臻虽没使力,但禁锢的姿态却端得十足, 似是她不正面回答, 他便不会罢休。
钟知微敛眉垂眼, 片刻后,她抬眼望向了面前的男子,平声道:“要我给你解惑?可以,但贺臻,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我?正如先前你自己所说,若拿礼法来压我, 便是辱没了你贺臻的名头,那去掉这层礼法, 在礼法之外,你以什么身份来质我同马璟思的关系?”
钟知微声线是一贯的清冷, 此刻出言极平静极淡然, 仿若二人并未剑拔弩张过, 此刻不过是在谈心:“你要开诚布公,那我便开诚布公,你我心知肚明,我们之前的关系究竟是如何。”
“挂名夫妻, 非眷侣非亲缘,非友人也非敌对,那么除去这层礼法, 你若真如你所说的那么磊落,不在乎那些个所谓丈夫的尊严面子, 那即便我真对马璟思心怀妄念,念念不忘,你也没什么可气恼的。毕竟我们之前不过假夫妻一场,在成婚那日你我便言明了,若有一日,逢上合适的机遇,我们自是要各奔东西的。”
“贺臻,你自然是可以来质问我,但你究竟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你想明白了吗?”钟知微字字句句,虽轻声淡语,却掷地有声。
贺臻那张素来漫不经心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恍惚,他揽着钟知微的手旋即渐渐松开滑落了下去。
是了,她说的有理,照他们二人间的关系来说,今日这种种没由来的躁动和忿忿,确如她所言的那般,有些没头没脑了。
这头贺臻凝神不动,而另一头的钟知微却不自觉抖了抖肩颈,她似要将那仿若如影随形仍存在的禁锢感抖落般,动了好一阵子。
自她问完那话,贺臻那头就静了下来,她做完动作,终于忍不住凝眸看他,只见面前的男人拧着眉,眉宇间阴影深重,虽看不出深浅来,却能断定他不若平日里那般懒散事事不挂心,此刻他应当是在思索,那她便没有再出言的必要了。
钟知微等了一阵,见他仍未开口,于是扭身折返向内室走去,待她稳稳坐在贺臻方才兴师问罪的那把圈椅上后,她一面收拾起桌上的零散的她的物件,一面淡然开口道:“不急,你慢慢想,想好了再说。”
钟知微出言之悠哉,情绪之淡然,叫贺臻猝然偏过头望向了她。
明明今日合该是他向她要个解释,怎么钟家大娘子这红口白牙,嘴皮子上下翻飞一遭,好整以暇的便成了她了?!
贺臻磨了磨牙根,不做犹豫,紧随着钟知微迈步朝内室而去,待走到那处后,他拉开那嵌云石圆桌侧的另外一把椅子,端坐在了钟知微对面。
隔着一张圆桌,贺臻终于出了声:“还真让你给绕进去了,今日到底是我贺臻问你,还是你钟知微问我?钟娘子说是开诚布公,但我瞧着,这也不算是完完全全的开诚布公吧。”
“我以什么身份来质问你,我想钟娘子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现下你我已知,这马璟思是假,但此人虽是假的,难保若是有一日,有人是真。”
“若真有那么一日,钟家娘子对那人魂牵梦绕,不惜不顾礼教书信传情,那彼时彼刻,我贺臻对此是什么态度,钟家娘子真正想问的,是这个吧?”
一桌之隔,钟知微收拾画卷的动作不停,她未曾抬眼,面对贺臻的问话,她不置可否,没肯定也没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