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玩意儿多碍事啊,我怎么可能会把这些东西往我的书房里搬?”贺臻观画的动作不停,闻言还举着手里的画轴向钟知微拱了拱手,毫不脸红道,“感谢钟娘子提醒,不然真要把这堆东西给忘了。”
钟知微以手掩目无声叹了一声,而后整理好表情下了床,她尽量平静道:“哪有像你这般观画的?你这能够看出来什么?”
随着她的话语声落地,她自然而然地也走到了箱子前,见贺臻没有阻她的意思,钟知微随之翻看起了当中的画卷。
这些画卷的风格各异,良莠不齐,虽说画作无高低,但钟知微翻了一会却也放下心来收回了手,她的仕女图即便称不上佳品,但是也不至于如这些桌上地上的画作般被弃之敝履。
钟知微挪动步子,站到了贺臻身后,静静观他挑画,一张张画卷在他们两人面前划过,终于,钟知微见着了那张对她而言极为熟悉的画轴,簪花仕女,花蝶鹤犬,此事非同小可,钟知微自然不会献出她不满意的画作来。
而贺臻见到她这画,也如她所预想的那般动作放缓了下来,他静看了一会,可钟知微还没等到他发声评价,他紧接着便将她的仕女图也如其它画一般摆到了桌面上。
贺臻,这是,没看上?钟知微咬唇将她那画拿了起来,憋着一口气侧目问他:“棠溪,你不是提过这人吗?她的画也不行吗?”
贺臻偏头望了钟知微和她手中的画一眼,轻飘飘给出了理由:“这人画得是还行,但你若是见过那国献上来的话就知道了,都是绘人,但人家绘的样式新鲜,那个画法栩栩如生非大庸寻常画法可及。”
“棠溪这个,还行是还行,但太老套,况且人家就是绘人厉害,你还要绘人,这不是自己铁了心往南墙上撞,自取其辱吗?”
还行,老套,自取其辱,贺臻用的这几个词,叫钟知微无可反驳却又郁结于心,她接下来连续五日,都借口午休闭门不出,用了大力气重绘了一幅花鸟图出来。
因着收到的画太多,贺臻便是一目十行也看不过来,贺府目前已是暂时闭门不再收画了。但好在,贺臻这人的狗脾性过于看重他的书房,他收来的画作箱匣,都堆放在明月轩的卧房内,这正方便了钟知微,她轻轻松松便可打开箱匣,将她重绘的花鸟图神不知鬼不觉地掺入众多未审的画里,只待贺臻再观再议。
但钟知微未能知晓的是,贺臻这画卷藏品看上去摆得毫无章法,七糟八乱,但却有贺臻置物之逻辑在,一箱内不多不少四十幅画卷,各箱有各箱画作的名册记录在案,这些都是贺臻亲手打点,仅他一人可知的。
文瑄如今不敢轻易入他书房的理由也是因为如此,贺臻这人心细如尘,幼时文瑄入书房寻他,不过微微挪动了桌面上的砚台,他都能发现,更遑论这箱匣之内画作的数目不对了。
入了夜室内便是静的,贺臻察觉到不对劲之时,并未大肆宣扬,他松开握着画轴的手,只是按兵不动起身出了卧房,在入书房比对完名册,确认出那副多出来的画的归属后,在回卧房的路上,他想着这古怪一时有些出神。
又一幅棠溪先生的画,这多出来的这花鸟图是从何而来?谁人这般艺高人胆大,能够如入无人之境般进出他的内室掺画?掺画之人的背后目的又是什么?
夜风簌簌,这几日落雨暑热骤消,他出来时匆忙,匆匆披的外衣御不得寒,贺臻不再多思,他快步穿过回廊推开了卧房的门。
“你怎么看了一半画,又突然出去了?”钟知微立于烛火下,显出她娟秀的身形来,而她手中持着的,正是那幅多出来的画,贺臻见状脚步顿了顿,他原本平静的眸色深邃了起来。
“刚刚想起来,今日还有公务没处理完。”他平静迈步入内,寻了个与他而言最不符的借口,但钟知微没流露出讶异来,她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在她手上的那画卷上。
“等等,你手上那画让我看看?!”贺臻骤然发声似是惊喜,钟知微随即眸子亮了起来,当着贺臻的面从善如流将那画轴递给了他。
可贺臻接过画轴,不知怎的却又改了口风,他轻描淡写道:“哦看错了,这棠溪先生也不过如此,放那吧。”
贺臻松手又将那画抛回了桌上,钟知微此时声音已冷了下来:“不过如此?这也不过如此,那也不过尔尔,你究竟要什么样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