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中止一瞬,迅即回笼,钟知微急急抬手,只欲躲开贺臻,不让他将她手中的书信夺走。
但她反应慢了一拍,即使躲避及时,贺臻却也还是捏住了这书信的边缘,好在她抓得牢,二人各执一边,原本坦开的书信,被他们二人的手遮挡住了大半。
他够着这书信又如何?左右他也夺不走。
钟知微轻轻哼了一声,她低头扫了扫可见之处,不过两眼就记住了书信之上的内容,她再度抬起头来,扬唇近乎是以挑衅的姿态,对着贺臻开口复述起来:“相隔之后,更选重官双职之夫……”
柳眉舒展,梨颊生涡,钟知微目不转睛,愉悦候着贺臻的反应。
他面上的无奈之色已消,堪堪一眼,他的情绪难辨,但随着钟知微复述的越来越多,他瞧不出什么异样的面色变了。
贺臻竟勾起唇,毫不避讳地回了她一个笑。
即便钟知微一时不明就里,但她唇边的笑意还是随之凝固了,无它,以她对贺臻的了解,他这笑绝不会是他服软低头的意思。
“呲啦”一声,刺耳嘶哑,他诚然是夺不走这一整张和离书,可他却能夺走一部分。
钟知微的瞳孔不自觉放大了,躬身倾入匡床里来的这人,竟是直接不管不顾撕毁了这封和离书。
一时间,她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而得了大半书信残页的贺臻,不紧不慢地站直身子,朝她拱了拱手,悠哉闲慢道:“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撕裂了的和离书,还有什么功用可言?钟知微自然知道贺臻口中所言的,是这和离书的最后一句,若说原文是告别珍重之意,那现下贺臻的重述,就全然是调侃示威了,钟知微无可奈何,只得咬唇直直瞪着他。
烛影摇曳,火舌扬长,待贺臻燃尽了他手中那张大半的残页,扭身回头之时,匡床内的女郎,仍旧怒目圆睁,不服气地朝他望。
“早说了我不是正人君子,某既然留下了钟娘子,那也就断然没有再给娘子留后路的道理。”贺臻对他的行径,不以为耻,反以为傲,他再度闲步走近匡床时,俨然志得意满,眉宇之间透着的都是慵懒闲适。
“左右剩下那半页,娘子拿着也无用了,拿来吧。”行至床边的贺臻,坦然向内伸手,端得是成竹在胸的从容不迫。
他若不这样,钟知微或许还能配合三分,毕竟她手中的残页,确实无用了。
可他这般肆意闲散,一副早就谋划好一切,只待狡兔入笼的模样,却叫钟知微分毫都不想叫他如愿了。
他手心向上,露出清晰的掌纹来,钟知微咬牙暗啐一声小人得志,她摸起搁置在一旁的锦盒,扬手就往他的手心打。
第一下还真叫钟知微打中了,但第二下,她抬起的那只手就放不下来了,因着皮笑肉不笑的贺臻,牢牢拽住了她那只手的手腕。
他一只手拽着他,另外一只手却也不闲着,几乎是毫不犹豫,他就躬身入匡床更多,要去夺钟知微压在身侧手底的那张残页,钟知微见状一面挣扎一面朝后撤,他们二人一贯这样针锋相对,钟知微也知,或许这样幼稚可笑得很。
但她又不比贺臻低一头,凭什么让她服软罢休?他既然要同他计较,那就计较到底,本着这样的思绪,一人夺一人藏,拉拉扯扯好一阵,都未分出个高低结局来。
“钟娘子,我数三声,把东西给我,不然……”贺臻微微喘息,他的嗓音介于哑与沉之间,自钟知微身前上方响起,钟知微冷笑一声,不待贺臻口中的威胁讲完,她就毫不客气地抬眼剜了过去。
她这一眼,好似还真有效果,贺臻抓着她的手,倏忽间还真松开了,钟知微怔然抬眼,她能看出他的眸中晦暗,却读不懂那晦暗底色是因何而起。
夜色沉沉,烛影摇红,灯烛下晃动的光貌,只有贺臻自己能瞧见。
躬身趴伏的女郎,不盈一握的腰线尽显无疑,在几番拉扯之下,她钗横鬓乱,连带襦裙系带也松散了,贺臻不必刻意垂眸,就隐约能望见她颈下的丰盈莹白,偏生她自己却一无所觉。
甚至她剜他的那一眼,他非但没瞧出鄙夷轻蔑,还望见了媚眼如丝、颦笑风情。
苍天可见,他今夜真无意行不轨之事,可他又不是圣人佛陀,此情此景,喜爱的娘子在前,哪能坐怀不乱?
十指紧扣,哪还管什么残页锦盒,脱手的物件连同二人一起,统统坠进了蓬松柔软的锦被棉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