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臻顶腮静默片刻,转身推门出去出去了,钟知微见状当即收声,不多久,卧房的门一关一合,一筐新鲜的火晶柿被置于了钟知微身侧不远处空着的桌案上。
贺臻搁下东西扭身要走,钟知微却又偏头开了口:“当真有诚意的人,拿来吃食时都是会给人剥好的,食火晶柿呢?应当置于碗中,剥皮以勺子取用。招月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会一次性做好的,看来有些人的心悦,还不如招月对我情深意重。”
钟知微说这话时,轻轻淡淡的,但其中接机敲打嘲讽的意味,却叫贺臻重又僵住了步子,他转身拿起那筐柿子,又推门出去了,等他再次回来之时,捧在钟知微面前的,成了一盅如她所言收拾好的柿子。
钟知微并非刻意如此折腾贺臻,可自打她前几日无意识借此使唤过贺臻一次后,当真是宛如发现了新世界一般,这些琐碎活计,谁人都能做,但如若是从前步步都不退让的贺臻来做,于她而言,属实是非比寻常的体验。
但钟知微也懂凡事要适度的道理,到这儿差不多就该停了,她不再多言,伸手便取过面前那盅柿子,可还没用两口,身旁的灼灼视线又叫她不得不抬起头来,她看向身前立着的贺臻,不由出声道:“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这不是怕钟娘子还得我喂吗?我若是就这么走了,还怎么显出我的真情实意来?”贺臻面上无虞答得悠然,却叫她语塞了一息。
这家伙,最是报复心强,嘴上不饶人,现下看着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模样不得不让人心悬,钟知微连忙将那盅柿子搁下,摆手道:“不必了,够了,情真意切,我全然感受到了,你可以走了,我还得继续画画。”
贺臻偏头看一眼画卷,只一眼他就收回视线,重又勾唇望向了钟知微:“我见着娘子的画几乎是绘完了,所以这画不急,让娘子知道某的心意,才是当务之急。”
二人一坐一立,钟知微来不及避,贺臻便就俯身贴到了她面前,咫尺之间,钟知微的面色肉眼可见红了起来,贺臻低笑一声,还要再近。
钟知微却猛得一声抽身而起,散落的发丝掩住了她绯红的面颊,她分外义正严辞道:“贺家大郎君,你还记得你先前说过的话吗?一年半载,若我不愿,你不强求,这才多久,你就要强求了?”
钟知微的质问过于冠冕堂皇,一时间贺臻未能答出话来,还不待他细想辩驳之法,他便就被钟知微推出了卧房。
冬日里的日头融融,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贺臻虚靠着门扉,倒品出了几分“我与狸奴不出门”的雅趣来,身后房里张牙舞爪的猫像极了波斯进贡的那类长毛猫,看着冷若冰霜,靠近就冻人三尺,但倘若受得住冻不被吓退,就能得见这猫的真实性子,实则温和至多带点娇气罢了。
恍如印证他所想的一般,不过一刻钟,紧闭的门扉再度开启,钟知微面上红晕已消,她稍带嗔怒道:“进来吧,外面这么大的风,也只有你会在这处傻站着。”
贺臻也不反驳,他勾唇扭身欲进,而此时的身后回廊里,却远远传来了脚步声同人声,文瑄匆忙的声音顺着风而来:“娘子,有人来寻你!她说她叫达雅,你认得她,她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第62章
明月轩东厢内, 随着情绪激昂的西域小娘子,颠三倒四一气说完她想要言明的内容后,厢房内旋即陷入了沉寂。
钟知微与达雅相对而立,她面前激愤不已的小娘子涨红着一张面孔, 而她则是默默垂下眼眸, 总结道:“所以, 你的意思是,你从波斯王室的信息渠道当中得知,乌孙有意与大庸联姻,求娶公主?”
“对!”达雅顾不得她对钟知微的畏惧,连连点头道。
钟知微的面上瞧不出喜怒,她仍旧低垂着眼眸, 问询出声时亦平静:“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薛西斯说,这件事管不了, 让我不要多事。”情急之下,达雅的话说得也越发流利起来, 她瞪着一双眸子分外急切诚恳, “从前, 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有没有办法,救救栖栖?乌孙王已经快四十了,而且草原上, 还不如我们波斯舒服呢!”
钟知微没有动作,午后的日光眩目,她尚在沉寂中, 端坐着的贺臻搁下杯盏倒是先沉着发了话:“薛西斯说的没错,这事无论真假与否, 都不是我们管得了的。”
“你们!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子!乌孙的使者明日就要见你们大庸皇帝了,难道想想办法也不行嘛?!”达雅怒目瞪了一眼贺臻,转而拉起钟知微的衣袖,又急切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从前都是我不对,但是栖栖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