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知微见了李栖迟这模样,紧蹙的眉梢也放了下来,她回了李栖迟一个无奈的笑。
人心莫测,有光亮亦有污浊,她原忧心娘子的天真,会因此事受挫,却不想,二人的思绪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大智若愚者,活得无虑无忧,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走停停,吃吃买买,这吃买的,自然是主要是那两位小娘子,她们见什么都新鲜,没见过的都要看看。
李栖迟再度主动停下脚步来,是在行至一处粮行时,他们正遇着粮行卸货,一袋袋的重实的米粮堆得有如小山般高,由人力一袋接一袋丢下来卸给铺子。
这景象李栖迟自然是没有见过的,她眼巴巴站在小山高般的米粮袋子前,仰头望着装卸的工人们。
公主不走,余下的人,除去奔去附近糖葫芦铺子的达雅,都停在此处等着。
看工人装卸货物这回事,自然对钟知微而言不是多么有意思的,她和贺臻站得不远,钟知微望了望扬头不动的公主背影,忍不住视线稍许偏移,移到了侧前方的贺臻身上。
贺臻似有所感,他不声不响扭头,与钟知微对视一眼,二人都未说话,钟知微清清嗓子,欲要说些什么,贺臻见她启唇,却当即将身子又扭了回去。
这算什么?钟知微咬了咬唇,她收回视线,重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公主身上,她盯着公主看了一阵,但公主的动作还是没变,真有这么有意思吗?
钟知微这般想着,于是顺着李栖迟的视线,也仰头望向了那高高的米粮袋山,冷不丁,那堆货物上,出现了一张稍显熟悉的面容,钟知微失神一秒,想起了那面容是谁,方才扮成孩童乞讨的那侏儒。
他为何会出现在那上面?还不待钟知微想个分明,不过一息,那侏儒便就使了一推,成堆的米粮袋子随着他的动作坠了下来。
在米粮袋子下坠的那一瞬间,钟知微想明白了,这是蓄意报复,而立在那堆货物之下的,却是公主李栖迟,他们此行绝不能出差错的人。
也就在那一瞬间,钟知微几乎控制不住,要尖叫出声。但一瞬过后,“砰”的数声,那几个自高空坠落下来的米粮袋子落了地,钟知微的惊叫声却没出喉。
贺臻似是比她早一步看到那侏儒的面容,因而在那堆米粮袋子砸到李栖迟身上之前,贺臻便已率先迈步奔了过去,将公主护住,以他的背作挡,挡住了本该落到公主身上的货物。
护卫着的禁军不必他们多言,当即便飞奔出去了两个人,前去拿那生事的侏儒。
而钟知微寻回神智,三步并两步,第一时间急忙前去察看他们二人的情况,她开问询的是公主,但眼睛却直直盯着贺臻:“公主,你们,没事吧?”
“没事!那些米袋子怎么掉下来了呀。”李栖迟答得爽利,还有心思问其他。
贺臻面色如常,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稍显沉默,可方才混乱中,钟知微好似是听见他闷哼了一声的,钟知微不能确定,她只得紧盯着贺臻又问了一遍:“贺臻,你没事吧?那一袋米粮有多重……”
“没多重。”贺臻站直了身,风轻云淡般打断了她,“我也没事。”
“可……”钟知微还欲再问,贺臻却已转移了话题,“公主,你还记得方才那两个骗子吗?话本里的这类坏人,往往心是黑的,一计不成就要生第二计,这种人,你觉得能放过他们去坑害别人吗?”
说到这个,李栖迟当即就来了劲,她皱眉扬声道:“当然不能!他们得要受到惩罚才是,不能去害人!”
“嗯,公主说得是。”贺臻松开袖中紧握的手,面色如常,自如道,“所以公主的护卫,已去抓那恶人归案了,公主可以和你的钟姐姐继续逛了。”
李栖迟闻言迟疑一瞬,又面带喜色地点了点头,她立即就将方才的风波抛之到了脑后,如贺臻所言那般,拽起钟知微的手,便就接着行了起来。
钟知微被拽了个踉跄,她仍有疑虑,她一面跟着李栖迟向前迈步,一面却还止不住接连回头以目光质询贺臻。
身后的贺臻,即便是对上她质询的眸光,也安之若素,不避不退,似是当真无事,那便就是她多想了?许是他体格强健,许是方才砸歪了,并未落到他身上,她看岔了?
钟知微带着疑虑收回视线,而贺臻也拂去他颈间的冷汗,步子稍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