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跪坐在地上的母亲, 见着几位贵女望过来,当即便就哭嚎出声道:“贵人们, 行行好, 给几个子儿吧。我夫家走得早, 我身有残疾,儿子又还小,家里已经好几天都揭不开锅了。”
她这话一出来,呆呆看着他们的李栖迟便就皱起了一张脸, 而动作更麻利的达雅已经翻找起了钱袋来。
商人乞儿都是人精,没有不会察言观色的,她们这两位小娘子一看就是人傻钱多的主, 所以这一路上的商贩们,才净给她们二人推荐贵的物件儿, 她们来者不拒,买得高兴,钟知微也不必阻止,只是这对孤儿寡母……
那母亲见着了这二人的行动,越发激越起来,她按着儿子便就要让他给两个小娘子磕头。
钟知微蹙眉,她眼底的疑色更重,她欲上去但步子却略有迟疑。
达雅同李栖迟,连话也不说,便就要将一整个钱袋送予这对母子,钟知微尚在犹豫中,走出来伸手阻了这二位小娘子的,是不知何时走到她们几人身旁的贺臻。
“把钱收回去,他们不需要。”贺臻懒洋洋地出声,一语就激恼了性子急躁鲁莽的那位异邦郡主,她虽然对钟知微和贺臻仍有恐虑,但仍旧蹭蹭几步便就奔到了贺臻面前,大有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的女侠风范。
贺臻侧目撇了面色涨红的达雅一眼,小娘子眼底虽有瑟缩,但还是直立着不动,不服输般道:“他们!需要!他们穷!要吃饭!”
达雅所吐出的句子,虽不成句,但意思是任谁也能听明白的,贺臻收回撇她的目光,并不与她相争,他再度出声时轻描淡写,显然兴致不高:“你把这一口中原话说顺了,再来同我辩吧。”
“达雅,记得你怎么答应我的了吗?再闯祸你就回波斯去。”还不待达雅继续辩驳,怕她惹事的薛西斯自随侍当中冲出,拉着她便退到了人后。
李栖迟还没搞懂事情的进展,她呆呆愣在远处,看看跪坐在地上的乞儿母子,又瞧瞧贺臻和钟知微,满脸的困惑不解。
“郎君,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的,怎得心思这般恶毒?你没有善心,却还不让其他娘子可怜可怜我们母子,今天再没有钱买米,这该怎么办呀,儿子……”跪坐在地上的那位母亲见状忍不住埋怨哭嚎起来,而她那看上去至多六、七岁的儿子,随着她也应景地哭了起来。
一时间,市内过路的游人商客虽是没有围拢过来,却也没少往街边这处瞧。
“贵人们指缝里漏出来的几个子,就够我们一家老小吃喝数月了,求求娘子了,便就发发善心吧,救救我儿子,我儿子快饿死了啊!”伴着那儿子的哭嚎声,那母亲当即爬过来便就要扯李栖迟的衣角告求。
当真是人精,当真会选人,钟知微眸子彻底凉下来,她将李栖迟推至身后,紧接着出声道:“给你们钱可以,但是儿有两件事不懂,还请这位大娘为儿解答。”
那母亲一看有路可行,立即拍地喜上眉梢般回声道:“好说!好说!娘子问什么,我们就答什么。”
“这其一是,大庸何处有地界发了水灾?我们上京城中怎么丝毫音讯都未听闻?”钟知微淡淡出了声。
“还有这其二便是,真正挨冻受饿,几天没吃饭的人,就算不是面黄肌瘦,也该气力衰减。你们母子面色这般红润,哭嚎声还能这般大,敢问你们是如何办到的?若有什么灵丹妙药,能上报朝廷,救灾济民,这可就是好事一桩了。”
钟知微这两问一出口,那面带喜色的母亲当即就耷拉下了脸,她急赤白脸似是还想辩驳,贺臻紧跟着凉凉补充道:“这位大娘,我劝你收声,你那胳膊是真折假折,我无意琢磨,但你这儿子,只怕是快年至而立了吧?”
“装模作样,装神弄鬼,是想被押去东市署吗?”贺臻最后这句话,出口之时语气重了几分,随着他这话音落地,那对母子对视一眼,当即收拾起地上的铺盖,头也不回窜了出去。
薛西止住同达雅的叽里咕噜,也补充道:“那大娘我不知道,但她那儿子是东市里有名的侏儒,一贯靠坑蒙拐骗过活的,他们应当早早就盯上了我们,十有八九是把我们当成初入上京城的富商了。”
“有钱的冤大头,不盯上你盯上谁?”贺臻抛下带着嘲声的话,独自朝前去了。
钟知微稍有余虑,她回身望向身后的两个小娘子,只见达雅脸上愤郁之色不散,而最叫她牵挂的李栖迟,她却是笑眼弯弯惊喜道:“这就是话本里的智斗骗子吧!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