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治阶层的利益与老百姓的利益从来都是相冲的,它们没法融合。
就像油与水,要么把水熬干只剩下油。
心里头有些压抑,梁萤去找赵老太唠点家常。
那老太太豁达,跟她说话能缓解心中的烦闷。
她过去时,赵老太杀了一只鹅,跟龚大娘在屋檐下扒鹅毛。
见她进院子,老太太笑眯眯道:“中午给阿萤做烧鹅吃。”
梁萤应道:“那敢情好。”
她端来矮凳,也坐到一旁帮忙扒毛,赵老太说道:“这些日看你们忙上忙下的,得多做些好吃的补一补。”
梁萤试探问:“就要打仗了,老太太你心里头慌不慌?”
赵老太愣了愣,说道:“那是秀秀干的事,我不慌。”顿了顿,“打仗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你若让他去考科举,那才叫发慌。”
梁萤失笑,龚大娘也笑了起来。
赵老太知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继续道:“秀秀他打小就皮糙肉厚,你无需替他担忧,天大的事落下来,他都扛得住。”
梁萤没有吭声。
她也许是从未看到过他背脊上的那条伤疤,有巴掌那么长,纵使他再有能耐,也终究是血肉之躯。
赵老太宽她的心道:“阿萤你是富贵命,遇事能逢凶化吉,这回甭管谁来,咱们照打不误。”
梁萤笑道:“朝廷打了来,也能打回去吗?”
赵老太信誓旦旦道:“能。”顿了顿,“谁也不能阻止你飞黄腾达,哪怕是皇帝小儿来了都不行。”
这话把梁萤哄得高兴了,心情稍微舒坦了些。
龚大娘也道:“我们是为着老百姓做事,就算是菩萨来了,也会向着俞州的。”
赵老太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天佑俞州,定能逢凶化吉。”
听着她们说吉利话,梁萤心里头舒坦许多,虽然知道这些话是宽她的心,对实际并没有什么用处。
待到三月中旬时悬挂在头顶上的刀总算落下,楚王派兵十万前来围剿俞州。
这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河城的探子回来上报,说发现朝廷里的军队在黔山那边安营扎寨,应是直奔河城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赵雉当即派平头等人去摸底,看那边到底来了多少兵。
第二天傍晚平头回来上报,说乌泱泱的一片,估计有十多万。
这个数字委实唬人。
李疑听了眼皮子狂跳不已,梁萤则默不吭声。
对于打仗的事她极少掺和,因为那不是她擅长的东西,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比较稳妥。
赵雉坐在太师椅上沉思。
陶二郎忽然道:“何不趁着他们安营扎寨时打他个措手不及?”
金鸣也赞同先下手为强,给对方下马威乱军心。
梁萤:“他们那么多人,如果要突袭,就得远程攻击才行。”
赵雉摸下巴,“可用飞鸟。”
平头探过那边的地形,赵雉当即问他那些大军的营地布局。
几人起了心思搞突袭,就明晚夜袭一事进行一番商讨安排。
翌日赵雉领了五百名精锐和金鸣出城。
梁萤站在城门上看他们出城离去,谭三娘站在她身侧,忧心忡忡道:“来了这么多兵,可要如何应付才好?”
梁萤平静地仰望碧空如洗,淡淡道:“老太太说了,我们是替老百姓做事,就算是菩萨来了,也会开出一条通天大道。”
谭三娘:“但愿天佑俞州。”
梁萤轻轻的“嗯”了一声,“天佑俞州。”
他们的身后有百多万老百姓,这一战,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回首眺望城里的千家万户,这是一座聚集了十一二万人口的超级城池。
它在日月的洗礼下矗立了数百年,哪怕它饱经风霜,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仍旧以俯视众生的巍峨来看世人的生生死死。
它矗立在天地间看众生的烟火人间,看生死存亡,看岁月流转,看花开花落,看辞旧迎新。
甭管谁是它的主人。
梁萤从不信鬼神,只信人定胜天。
可这一次,她敬了一回天地,祭告皇天后土,对着城内生灵行大礼跪拜,求天佑俞州。
谭三娘看着她的举动,内心有些触动。
在她的印象里,这人从未像今日这般庄严肃穆祭告过天地。
因为一直以来,不管面对什么事,她都是胸有成竹的。
可是这次,她似乎没有那么笃定。
当天晚上河城的老百姓在半夜时被一阵类似响雷的东西惊醒。
黔山离这边不算太远。
赵雉领的精锐们不敢靠大营太近,怕打草惊蛇。
他们等了许久,才看到黑夜里的旗帜开始飘动,刚开始风向是朝河城方向飘的,后来等了近半个时辰,风向才开始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