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的神情由方才的惊诧,迅速转变成了稳如老狗,赵老太不禁生出几分欣赏。
果然是从京城来的贵人,见过大世面,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委实不得了。
“不知这些物什可入得了王小娘子的眼?”
梁萤干咳一声,压下内心的震惊,违心道:“老夫人抬举了,此等宝物阿萤配不上,还是留给你未来的儿媳妇罢,莫要糟蹋了。”
赵老太摆手,一本正经道:“我就相中了你。”又道,“实不相瞒,我会些道家的黄老之术,观你的面相及手相,妥妥的富贵命,断不会是丫鬟出身。”
梁萤:“……”
赵老太继续道:“你面相生得好,旺夫,若能讨来做我儿的媳妇,那是我们赵家祖上冒青烟才求来的福气,故而不管你允不允,我都是不会放你走的。”
她这般开门见山,梁萤也省去许多心劲儿,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今年才十四,未及笄,且亲人又不在身边,恐做不了主。”
赵老太:“无妨,你若想见亲人,待我儿回来了,他护送你回去见。”又道,“你现在年纪小,我儿也等得。”
梁萤沉默,心知她铁了心,便退一步道:“与我一同被掳掠来的谭三娘,老夫人可愿开恩放她一条生路?”
赵老太沉吟片刻,方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她毕竟是外头来的人,待我儿回来后我同他说一说,不过现在你们可以不用干差事了,村里的人也不会为难你们,也不缺你们那点口粮。”
梁萤闭嘴不语。
接下来赵老太又把她带去了赵雉的卧房,里头的布局干净整洁,一张木床,床上铺着竹席,墙壁上挂着一只兽头。
墙上原本还挂着一把佩剑和许多兵器,赵老太怕把梁萤吓着了,昨晚特地取了下来。
她家小子行伍出身,上过战场杀过人,身上背过人命血债,通身都是逼人的匪气,是匹野性十足的恶狼。
眼前这小娘子身娇体弱的,恐经不起他吓唬,故而赵老太尽量在梁萤跟前苦心塑造出自家儿子的温和形象。
梁萤默默地打量屋里的陈设,对土匪的许多刻板印象都被颠覆了。
土匪窝里住得有老弱妇孺,藏得有奇珍异宝,并且土匪头子还贼有钱,是十里八乡一枝花!
她实在想象不出赵雉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只从他们口中得出此人似乎很能耐的样子,并且威信十足。
但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
不过她怎么都没料到,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出了不小的岔子。
那厮半夜从外头摸回来,原本不想惊动自家老娘,谁料往被窝里一钻,竟然发现自己的窝被一只小白兔霸占了。
赵雉:“???”
我是谁?
我在哪?
什么情况?!
第五章
从赵老太家回去后,梁萤和谭三娘交换双方得来的信息。
她把赵老太不愿意放人的事同谭三娘说了。
谭三娘倒未放到心上,而是兴致勃勃道:“今日我在村里打听了一番,这儿倒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不堪。”
梁萤好奇问:“此话怎讲?”
谭三娘:“我寻了一户独住的婆子问了问,她讲起自己的经历,说前几年闹饥荒家里的人丁都死光了,就只剩下她这一个老婆子,后来逃难,机缘巧合之下来了这里,得了赵大掌柜的照应,那两间石屋都还是他们修的。”
这话听得梁萤半信半疑,诧异道:“谭娘子莫要忘了,这里可是土匪窝。”
谭三娘摆手,“那婆子说村里的人每月都有口粮发放,按人头来算,不过也没有人吃白食,妇道人家若擅纺织的,便会教其他妇人纺织,擅庖厨的则教庖厨,会什么就教什么,总要为村子出一份力。”
听了她的解释,梁萤这才觉得合理了些。
谭三娘继续说道:“我还打听过了,蛮鸾村有上百户人家,其中二十多户皆是老弱,生活多有不便,故而需要邻里相互帮衬。
“村里每三十户人家为一组,分为三组来分担这些需要照顾的老弱,像挑水打柴这些活计皆由家中的男人们当值轮流帮衬,其他杂活便由妇人处理。
“现下男人们出去了不少,又是农忙的时节,妇人们都忙着地里的活计,难免顾虑不上那几家,所以咱们才被掠来干苦役。”
梁萤:“……”
一时心情复杂,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谭三娘拍了拍她的手,问:“赵老太今儿又同你说了些什么?”
梁萤一本正经道:“她铁了心要讨我做赵雉的压寨,不会放人。”
谭三娘眉头微皱,现实道:“你生了这样好的样貌,又入了土匪窝,多半是逃不掉的。”停顿片刻,“阿萤听我一句劝,若想留住小命逃跑,就得把心思往最有利的地方使,莫要鸡蛋碰石头,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