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大度,说没关系,徐卿勤勉,朕舍不得你,你可以想上衙便上衙,想不去便不去。可徐勉觉得有关系,坚持上奏致仕。新帝挽留不得,最终只能放徐勉还乡。赵昀还赐了徐勉一处大宅,正是今天徐家在江宁城的那所宅子,外加良田数百亩。
就这样,徐家老少便舍弃了京中生活,回到了老家江宁。而在当时,徐勉的确是身染重疾,在回江宁的路上又不幸感染风寒,病上加病,刚走到江宁界外,便驾鹤西去。
徐勉不放心,临死那天夜里,吊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全家子弟都叫到床前,一一嘱咐,当中就提到了一条新加进去的徐氏家规:
徐家子弟,三代之内不可入仕。
逾年,徐家三娘徐岚招赘农民的儿子叶济康,随后,叶霜出世。
……
叶霜回到自己的闺房后依旧闷闷不乐,红荞问叶霜,二姑娘可是还在因为千粟的事情生气?姑娘您看所有人,包括老祖宗都觉得大姑奶奶做得不对,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全部人都“同仇敌忾地”对她,姑娘应该很解气才对。
红荞还悄悄告诉叶霜,说她刚才去老祖宗院儿里,听见下人们都在悄悄议论,说大姑奶奶准备偷偷把他们庄子里那一千多担高粱卖了,坚决不能被通判大人给拿出去捐了。现在可好,事情闹这么大,大老爷和老祖宗都知道了了,大姑奶奶再也不能为了那几个钱耍小手段了!哈哈哈哈哈!
红荞一个人说得眉飞色舞,说到最后还很解气地放声大笑起来。可叶霜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她也不看红荞,只呆呆地望着窗外不发一语。
红荞很快发现了叶霜的异样,她心下一凛,暗道不妙,瞬间收了笑,一脸忐忑地看着叶霜。
突然,红荞发现叶霜的裙摆脱丝了,不知道是被什么勾破了,划出一道长长的丝,布料都开始打皱。叶霜的绣鞋上也沾满了泥巴,淅淅沥沥地还落了一地的土……
红荞出声叫叶霜站在原地不要动!她叫人拿来苕帚和擦地的布,先把地面上的泥土都清理了,又给叶霜换了一双鞋,再换一条裙。
把这些活都干妥帖了,红荞才抱着叶霜脱丝的裙,提着满是土的绣鞋站起了身,她抬了抬手里的裙子和鞋,笑着说:
“姑娘是去做猴了吗?现在可真变泥猴了……”
这句话倒是把叶霜逗乐了,拿绣帕捂着嘴儿,半躺在那春榻上,懒懒地看着红荞笑。
红荞让叶霜先休息一会儿,今天姑娘刚躺下就被叫起来了,没有睡成午觉,要不趁现在抓紧时间睡一会儿,晚点开饭了,她再过来叫叶霜。
叶霜点点头,果然把一旁的小毯搭在了身上。红荞放心了,转身要走,春榻上的叶霜却突然开口了:
“你们都只是觉得解气么?可是我这眼睛里瞧见的……为何那么凄凄惨惨……”
红荞一愣,转过头来问叶霜瞧见了什么?
今天下午自打从老祖宗那边回来,叶霜就一直怪怪的。神思似乎都不一条在线上,呈各自游离的状态,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
红荞想,二姑娘或许是被不讲道理的大姑奶奶给气到了,那一千担高粱原本就是二姑娘的功劳,现在却变成了大姑奶奶对付徐家的箭,这让人怎能不难受。
叶霜摇摇头,脸上的表情难言又苦涩。
“我也不知道……”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叶霜两眼放空,口中喃喃,她把头缩进小毯,阻绝了红荞的视线,也把叶霜自己,阻绝于世人的诽言……
……
上一世,徐家的下场可悲。
因为叶霜的孕事引发与叶惟昭的私情曝光,父亲叶济康出人意料地站在了王家那一边,与徐三娘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徐三娘病倒了,向来疼爱徐三娘的两个舅舅,除了大舅徐之桥还给徐三娘请过一次医生,其他人都跟避瘟神一般躲得老远。
来自王家的怒火和流言蜚语像幽冥海里的巨浪一样汹涌澎湃、杀气腾腾。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正常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怒火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可以让人、让整个徐府死无葬身之地的危险。
最后还是年逾古稀的祖母站了出来,她要保护自己的孙女叶霜。徐三娘她已经管不了了,但叶霜还有救。
最最疼爱叶霜的祖母是被叶济康给活活气死的,在那个狂风怒吼的夜晚,年逾古稀的祖母张开她枯老的臂膀把叶霜护在身后——
和徐三娘一样,她要叶霜生下孩子,但是与徐三娘不同,祖母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指望叶惟昭做什么,她第一时间要求叶霜,不准再与叶济康、叶惟昭父子有任何联系,并把叶霜藏进了她自己卧房背后的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