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寒笑道:“不是去厨房。”
他手腕微微一转,拉住了宿云微的手,无比自然一般将他往门外带:“此处民风淳朴,夜间不宵禁,外头可要比这府里热闹许多。”
宿云微面上有些好奇,被他带着一路出了张府,等转过巷子,前方忽然嘈杂喧嚣起来。
满天火树银花,烟花盛放一瞬明亮而如白日,又在瞬息间黑暗下去,徒留参与灰烬悠悠落回人间。
篝火放置在城中高台之上,火焰直冲如天,大片人群围在火堆周围说说笑笑。
艳明火光映在宿云微清澈瞳眸里,苍白面容在暖光下似乎多了些人气,纤长睫毛乖巧地卷翘着,轻轻颤动着,像是振翅的绒羽。
宿云微瞧见一对男女正躲在火光勉强能够映照的角落里,安静地抱着,吻着对方。
他忽然想起先前按着玉笙寒在地上那说不上是否是巧合的撞吻。
或许并不能将它称之为巧合。
宿云微心里明白,那是他居心叵测,故意为之。
只是那时瞧着玉笙寒总是笑意盈盈的面庞和微启的唇瓣,便匆匆想过要去吻一吻。
这么想着,也便这么做了。
他不觉尴尬,也不后悔。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在那个暧昧又巧合的相撞之下,他仍然会选择吻他。
*
出神一瞬,玉笙寒已经走出去挺远,在问卖糖葫芦的老人价钱。
宿云微拢着袖子上前道:“夜已经深了,吃糖葫芦恐怕会腻。”
玉笙寒已经付了铜板,将糖葫芦横到他面前:“殿下吃一口,留着肚子吃点别的。”
宿云微说好。
等走远些,他才后知后觉问:“他们怎么能看见你我的?”
玉笙寒手里又捏了个糖糕,喂给宿云微时才回道:“一点简单的术法,等今夜过去,他们便会忘记今日见过我们。”
宿云微含含糊糊地,说不出话来。
口中糖糕软糯香甜,富有嚼劲,他已经许久没能尝到食物的味道,此刻有些贪心,想多吃一些。
但玉笙寒只给他咬了两口便收回了手,道:“殿下胃小,吃饱了可怎么办?”
宿云微顺从地打消了念头,半晌又忽然想,玉笙寒口口声声喊他殿下,凭什么要管着他?
正欲开口,玉笙寒已经倾过身来,将手里的绿豆糕塞到了他的嘴里。
“绿豆糕清热解暑,还可以解毒消肿,殿下喜欢可以多吃些。”
宿云微淡淡道:“我是亡魂。”
亡魂已脱离身躯,本就是已死亡之人,良物膳食对他而言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况且与他说这些,时间久了也便忘了,根本记不住。
耳畔满是烟花燃爆与人群欢呼的声音,宿云微似乎听到玉笙寒说了什么,却未能听清。
再回过神来时,宿云微忽然感到心里隐隐不安,回首望着身后淹没在街巷后的张府。
玉笙寒弯身凑在他耳边问:“殿下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宿云微眉心微蹙,道:“说不准是什么,先回去瞧瞧。”
两人只能匆促地返回张府。
阿昙已经没再看书,正趴在窗前拨弄小草,担忧道:“生息弱了许多,到底怎样才能叫你好好活着?”
宿云微离了小草,它便不再动作,只是如同未开灵智一般软软趴在阿昙指尖。
宿云微想,幻境果然会自觉补全逻辑,阿昙竟也没对小草的变化表示疑虑。
只这么想着,院子里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
现下正直深夜,府中人早已休息,张如韵也不在府中,又是谁来了院子里?
宿云微同玉笙寒对视了一眼,一同向窗外望去。
泠泠月光洒落在庭间,花草沐浴在月色下,静谧又安详地随着夜风轻轻晃着枝叶。
远处天际乌云缓缓飘来,有些风雨欲来的意思。
玉笙寒道:“似是要下雨了。”
小镇变得有些沉闷,宿云微感同身受一般觉得有些气闷,并未回话,只是垂眸望着院中黑暗处。
张如韵从仙道门回到寂声山时带了许多重要的典籍和丹药,担心会碰到不长眼的仆从误食了丹药,他在院门处设立了结界。
有结界的阻挡,出了他自己和阿昙,无人能进出他的院子。
但张如韵还是有所疏忽,结界只笼罩了门口,围墙却并不在保护范围内。
张和泽正趁着夜深人静爬上了围墙,小心翼翼扶着墙边的槐树跃下。
宿云微道:“这张和泽倒也聪明,若贸然从正门闯入,势必会惊动远在京城的张如韵,也不知谁教他翻的围墙。”
“或许无人教他,”玉笙寒看热闹看得起劲儿,语气里带了些兴致,“张和泽十几岁的时候知道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本不属于他,他当然要被迫提前成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肆意妄为,心思细腻些恐怕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