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隐隐作痛的伤口乍然被撞击到,宿云微疼得眼前一阵发白,连思绪都散了一瞬,口中溢出一道轻哼。
再清醒过来时,东池宴正站在榻前弯身下来,面容一片冷峻,似乎并不为外物所动,指尖沾着药粉,认真又仔细地给宿云微上药。
他道:“从未见过似你这般蠢笨的人,也不知道躲一躲。”
宿云微撇了撇嘴,瞧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薄唇与高挺鼻梁,忽然感到心跳有些加快。
他想起了那个总爱撒娇的剑灵,他面中那颗小痣生的极好,纯情又诱人,总让人瞧见时想去吻一吻。
太子殿下的心已然乱了。
第69章 四伏
宿云微从前没吃过什么苦,娇生惯养,狰狞伤势周边的皮肤细腻滑嫩。
东池宴起身时还下意识捻了捻手指,那份独特的触感残留在指尖上,久久无法散去。
宿云微已经拉起衣领系好了腰带,问道:“今日还练剑么?”
“你可是不想练?”东池宴淡淡道,“明日军队要拔营,马匹不够,你得自己跟着士兵走,我瞧你倒时怎么跟得上。”
依稀记得来到叛军军营许多日了,说好要去练剑,却没有一次赴约。
宿云微知道自己体力不好,他平日也不靠蛮力,灵力与巧劲能帮衬他许多,体力强悍与否带来的影响并不大。
宿云微不想练剑,尤其是东池宴的剑法,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有被自己厌恶的东西所污染。
东池宴等了半晌,没等到榻上人的回复,多多少少也知道宿云微是什么性子了,没有再待下去,转身出了营帐。
宿云微被吵醒之后也没了睡意,起身下了榻,撩起帘子看外头。
盛夏日光格外刺眼,高悬在天空,山中草木瞧着都有些枯萎。
前夜下的雨没能给这座山带来足够的生机。
宿云微想起了宫中花园里种的那片白玉兰,主子失去踪迹,下仆官员争相逃走,也不知还有没有人去照顾它们。
他来时其实有告知自己的暗卫,叫他们替自己暂时看守宫中事宜,若有要事及时传讯。
但暗卫人数终究少了许多,要支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国家恐怕不算简单。
宿云微必须得想到办法尽快杀了东池宴,或者给他惹些麻烦,之后便要回到霜城去。
但如今没有胜算,东池宴要比他厉害太多。
如果连自己都没办法与他抗衡,便再无其他能胜任此事了。
宿云微轻轻蹙了蹙眉,放下了帘子,碰了碰泛疼的肩膀,神情一片冷清。
如若不是故意撕裂伤口,也不至于到如今都不能好全,但宿云微隐约知道了东池宴的软肋。
他心里有秘密,惦念着一个已然不存在的人,而自己在某些时候与那人有些许相似。
便是这轻易能够被忽视掉的相似之处,让东池宴注意到了他,给了他接近的机会。
宿云微知道,唯有自己处于弱势地位时,才能叫东池宴有些许的动容。
*
叛军的士兵没什么规矩,但每日清晨都会去练兵场训练。
东池宴给他们选的地方也算不上宽敞,就在土坡之上,条件恶劣,宿云微提着衣摆上去时踩了一脚的泥,顿时便有些不想再继续前行了。
他想不明白,叛军的士兵都是边境的百姓和招安来的流寇,东池宴究竟是如何让他们听从自己的。
他究竟给了叛军什么样的好处?
宿云微想到了东池宴时常拿在手中的那本书,心中隐隐有了念头。
他知道东池宴是学了东瀛的秘术,或许那秘术确实带着什么玄机,还得找机会去探一探。
宿云微在土坡上站了一会儿,日头实在太盛,晒得他不太舒服,宿云微没瞧多久便转身要走。
东池宴抱臂站在树下阴凉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叫他听见。
他道:“既然来了,便瞧会儿再走。”
宿云微脚步顿了顿。
东池宴接着说:“上来。”
盛夏的寂声山草木虽已经焉了许多,但总体还算繁盛,偏偏东池宴找的这处地方没有丝毫可遮蔽的地方,叛军的士兵都顶着烈日训练,额上汗珠连连,衣衫后背统统湿透。
宿云微这会儿又一次觉得东池宴是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人了,甚至连体恤军民都做不到,这样的人妄图夺取皇位永登大殿,实属荒谬。
东池宴已经开始催促了:“原以为是个哑巴,没想到还是个聋子。”
话音刚落,宿云微已经迈出步子,艰难地上了土坡。
那土坡极为陡峭,他脚下站不住,求助一般伸出手去,轻声道:“拉一拉我,我上不去。”
东池宴刻薄的话卡在了口齿间,没能说出去。
他并非是受不住他人撒娇的性子,只是面前这少年在某些时候太像东池玉,尤其是那样娇气服软的模样,虽容貌天差地别,但气质上却隐约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