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仔细一瞧,这人虽和东池宴容颜相似,但眼下面中有一颗小痣,缓和有些冷峻的五官,反而显得温和无比。
宿云微想不起自己听到的消息里有没有说过,东池宴是不是还有一个同胞兄弟。
那人还捂着他的嘴,营帐内的地面上满是污渍,他却像不嫌弃一般坐在上头,宿云微坐在他腿上,没让衣摆落到地面。
青年说话的声音也温温和和的:“太冲动了呀,你体魄这么虚弱,怕是还没将副官杀到便会被他察觉。”
宿云微当然知道自己冲动,原本也只是想赌一把,并没有完全的胜算。
他挣扎了一下,没能从对方的怀抱里脱离出来。
青年笑道:“动静小些,我带你去花林里再说。”
说罢便起了身,一手从少年腋下穿过将他抱起来,一只手还捂着他的嘴。
宿云微在思考,如果现在咬他,他会不会将自己丢掉。
之后又心不在焉想,这人身上有股很好闻的玉兰花香,是用了熏香么?
青年似乎有些灵力,转瞬便离开了营帐,在漫无边际的花林里停下来。
宿云微这才摆脱他的束缚,手腕间寒光一闪,精致又小巧的刀片已经横在青年颈边。
他出手很快,也并没有犹豫,直冲着命脉而去的,但青年的动作更快,虽没有主动躲闪,但偏头一瞬已经侧了过去,刀片削落了他的一缕头发。
随后宿云微便感到一股极强的灵力温和又不容反抗地压下来,让他一时间举步难前。
青年道:“身手还算不错,可惜这样小的刀片杀不了我。”
“它足够锋利。”
“并不是锋不锋利的原因,”青年笑道,“我瞧你也有些灵力,没看出我并非凡人么?”
宿云微手顿了顿。
他这才注意到,青年虽和东池宴长相相似,但周身灵力完全不同,更像是灵体之身。
宿云微茫然了一瞬:“你是灵体?”
青年点了点头,又问:“我在山里瞧了你许久了,你从山外跟着山匪来到这里,是冲着东池宴来的?”
宿云微又警惕起来,不吭气了。
“我并非东池宴手下的人,不必对我多有戒备。”青年说完又屈指瞧瞧额头,无奈道,“算了,想是这么说你也不会相信。”
他伸出手去,宿云微心下一惊,微微后撤了一步,抬臂将他的手打开。
青年倒也没生气,手上捏了一片花瓣,笑道:“你方才就顶着它走来走去,也是东池宴不假言笑,没笑话你。”
宿云微脸颊红了一片。
青年没丢了花瓣,捏在指尖转了转,若有所思道:“你体内灵力精纯,身体虽然娇弱,但气度不凡,许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
“千里迢迢来到寂声山要杀东池宴,想必是和他有些仇怨的。”
青年面上笑意和缓,看不出什么威胁,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接着说:“你是霜城的太子。”
宿云微面上血色尽失,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青年放出一丝灵力将他裹挟起来,温声道:“不必太过紧张,我只是胡乱猜测,不会告诉他人。”
他抬手将少年颊边碎发捋到耳后,语气却有些不赞成:“你实在太过冲动,丢下霜城的臣子百姓一个人冒险来此,有想过被发现后该怎么办么?”
宿云微睫羽颤了颤,却没什么可反驳的。
这人说的有些道理,他从前没接触过这些事情,匆促接手了太子之位,什么都不会,也没人教他该怎么做。
如若宿月昙在,他也不至于闷着头四处碰壁。
他只低声说:“群臣要我在后宫深院里躲着。”
他不想躲着,他觉得自己应该要担起责任来,毕竟霜城只有他了。
连太子都躲在后头等人保护,又怎么能指望得上别人呢。
更何况,城中有许多大臣在父皇和兄长死后,已经不再拥护皇室了,连皇室拼死守护的百姓,心也已经不再朝向霜城了。
大厦将倾,忠心与信仰都会轻易被改变。
他想要活着,必须得活着,所以东池宴必须死。
或者,这天下苍生都死去。
青年有些无奈笑道:“太子殿下倒真是......”
他似乎在斟酌语气,半晌才接着方才的话接着说:“真是生来便有些反骨,臣子叫你藏好,那藏好便是,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哥哥和爹爹都为了百姓牺牲了,我哪里有资格躲着?”
青年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忽然转了转头望向花林外,瞬时便散成一缕风消失不见了。
宿云微茫然地抬着头,颊边碎发拂着面容,漫天花瓣纷纷扬扬飞舞着。
他瞧见一片残破的白色花瓣,比其他花瓣慢了一些,悠悠朝着自己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