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翘打开一个盒子,把两种水稻的种子与成熟后的颖果分发下去。
“植株更高的籼稻主要分布在鹿野平原,最南不超过鸦祖山脉,它耐热喜光,一年两熟,是如今南部百姓的主要粮食。”
陌生世界的地名对她来说十分拗口,因此每说一句话,都不得不看一眼讲义。
“粳稻的植株更矮一些,它广泛分布于流华平原,因其足够耐冷,最北可以分布到晴风平原与天沉盆地,同时它又能够在地势较高的环境下种植,所以廉昇与政陈两个自治区的洲沙高原,是苍柘帮扶农业发展的主要区域。”
这样的照本宣科的确无趣,因此姜翘很快就让人拿来食盒,把两种水稻煮出来的米饭分发下去,又搭配了些许小菜。
“同学们可以分别尝一尝这白米饭,产于时州的优质籼稻入口清甜,软糯松散,而产于星沼道的粳稻则是越嚼越香,更有弹性。由于稻米中含有丰富的淀粉,咀嚼过后会被口中的唾液淀粉酶分解成麦芽糖,这便是单独吃白米饭会觉得甜的缘故。”
姜翘说完这话,忽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太得意忘形了!唾液淀粉酶是她这个身份该懂的东西吗?
但孩子们都在品尝两种不同的米饭,因而并未察觉有哪里不对,只觉得姜翘讲的东西很新奇。
姜翘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看谢灵誉,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心中却并未放松,反而更有危机感。
这该死的嘴,真不知还能坑她几时!
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足足一个时辰,姜翘将五谷的特征讲完,临下课时,她还笑着说:“倘若有机会,还是希望大家可以到田地里去看一看五谷的模样,它们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基石,知道我们每天吃的粮食在地里长什么样子,岂非乐事?”
一个时辰的沙漏流完,这漫长的一堂课结束,姜翘甚至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果不其然,下课后,谢灵誉就带着姜翘去了隔壁的房间。
“姜典食当真优秀,居然能讲出讲义之外的内容。”
谢灵誉炯炯目光令姜翘心惊。
“想来谢公对我这个人,有诸多疑惑吧?”姜翘故作轻松地笑着说。
“姜典食的确机敏,”谢灵誉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心思,“曾经老朽与沈理事共同编写书籍,民间用的开蒙课本、新式科举教材、行业证书考核教材,都是我们的心血,姜典食说的许多内容,都不是开蒙课本里有的。”
姜翘一阵心虚,眯起眼睛:“那谢公是觉得我不诚实了?”
“先前姜典食说,自己家中也曾有点底子,想来非也,”谢灵誉踱步,清亮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她,“要么是姜典食家中藏书颇多,亦或者是有亲人科举入仕,总归不是普通的殷实家庭。”
姜翘听他话里的意思,估计自己目前展现出来的知识,还处于沈长卿对外刊印的书籍范围内,并非十分罕见,因而提着的心总算能微微放下。
“正如谢公所料,家父曾是地方官员,儿有所隐瞒,对不住谢公。”
“无妨,有些秘密不妨事,”谢灵誉停住脚步,“只要不是不利于国家,老朽也无权多嘴。今日问你这些,是我自己需要吃一颗定心丸,往后不会把你的事情说与他人听。”
“如此也好,儿谢过谢公了。”姜翘长揖道。
这件事过后,谢灵誉也再没用异样的眼神看过姜翘。
但姜翘不可能永远这么幸运,万一下次说出了沈长卿没写过的东西,真就百口莫辩了。
好在她现在不缺钱,改天去书肆把沈长卿出过的书都买一遍,这样就不容易露馅了。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大意,如果这是常规的古代,她肯定半个字也不敢说,但是由于这里传播过来自现代的文化,她无意识的时候就会放松警惕。
另外,姜翘觉得不止谢灵誉怀疑她,皇帝可能也怀疑她了。
她托人打听过,尹徴从前也会上房顶看日出,但也只是看日出,不与人交谈,自打典膳内局设立,尹徴来得越来越频繁,而且每次见到她,话都不少,谁知他是不是在替皇帝试探她?
上次他喝了姜翘做的羊骨汤,反应更是怪异,尽管最后没说什么,但是最近她甚至脑洞大开,怀疑他认识原主。
又一次轮到姜翘与傅典食做朝食,傅典食还是起不来,这次姜翘与宋如羡一起起床,而尹徴依旧出现在了典膳内局的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