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危剑是他的本命剑,一旦扶危剑受伤,他也会受伤。
扶危剑为天下大局而生,它生来就站在修仙界的立场,服从修仙界的立场,对它而言要远超于服从持剑者。
当年褚诃故不过是个住在村里的普通孩童,父母安在,生活简单,直到有日修士除妖路过他的村子,为了除掉躲在村里的妖,“不小心”灭了他的村子。
他带着满心的仇恨进入修仙界,却不料在一开始就被人盯上。
青衍山以剑为尊,却数百年未有天生剑骨,正好的是,他是天生剑骨。
又不那么正好的是,他的仇人,是青衍山长老。
他注定不属于青衍山。
所以为了他的剑骨,长老们将他囚在寒潭,一边寻求换骨的方式,一边消磨他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迟迟没有找到换骨的方式,而他却学会了佯装示弱。
终于,他从寒潭出来了。
但青衍山依旧担心他会对青衍山造成危害,他们选了扶危剑为他的本命剑,让他永远无法对青衍山下手。
而如今他为了违抗扶危剑,将扶危剑丢给魔族,恐怕自己的性命也将堪忧。
“阿篱……”
她的名讳在唇齿间缠绕,褚诃故靠在床头,眼眸溢出点点笑意。
难怪啊。
门被人推开,锋利的剑刃折射出凛冽的光,君观澜垂眸越过褚诃故,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墨色的眼眸如古井无波。
“阿篱……”
声音轻得出奇,好似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他小心翼翼打量着床上那人,那人眉眼依旧,只是消瘦了不少。
是她,她回来了。
她就那样站在高台,任风雨吹打,手持长剑,眼眸坚定不移。
只需一眼,他便知道,是她,是她回来了。
那一瞬间,君观澜感觉到自己早已死寂的心猛然跳动。
在青衍山的日日夜夜,他有许多次梦见,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她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眼前,没有任何意外,她就回来了。
可真到了这样一天,他却不敢上前,不敢认她,只能隔着重重的雨幕偷窥她的容颜。
青衍山的剑尊,最怕的不过是女子失望的眼眸。
君观澜不敢想,若她知道他做的事,会如何看他。
他明明想把一切都处理好,再接她回来,为什么她这么早就回来了?
褚诃故握紧手中的木剑,眼眸微冷。
君观澜仅踏出了一步,便被褚诃故以剑抵喉,君观澜淡淡挑眉,声音轻描淡写。
“你如今负伤,拦不下我的。”
“她说,凡事都得试试。”褚诃故含笑。
君观澜微微眯眼,他轻笑出声,眼眸平静如一潭死水,好似完全没有将褚诃故放在眼里。
“此界不过是虚幻一梦,结局早已注定,你惹怒我,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他居高临下,语气平淡,带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轻蔑。
“扶危剑被魔族带走,你如今自身难保,能救她的只有我。”
褚诃故沉默着,半晌,他才收了剑,侧过身,只是在君观澜经过时低声道:“我确实自身难保,可若你害她……”
“我不会害她。”君观澜像是急于否定他的话,还没等褚诃故说完,便立即开口。
褚诃故眉头微微皱起。
君观澜俯身,眼眸眷恋地看向她的面容,掩盖在宽袍下的手指禁不住地颤抖,他小心翼翼搭上她的手腕,阖眼,背对着褚诃故的脸上浮出一丝苦涩的笑。
你赢了,阿篱。
第64章 虚幻
她知道他在, 所以赌他会来,赌他会救他,赌他心中尚且还有一丝昔日情分。
可若她赌输了也无妨, 毕竟褚诃故就在她身侧。
她当真是信任他啊。
君观澜沉下心推测着江初篱的所有用意和想法,内心忍不住对褚诃故泛起杀意。
既然知道他在,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来找他,而是要让褚诃故来!
她就那么信任褚诃故,不信他吗?
君观澜思绪一顿, 心底隐隐约约升起一个他为之恐慌的念头。
他确信她在五十年前就死了, 他亲手杀的阿篱,他不会认错。
可她为何又活了过来, 她又是什么时候活了过来, 她是否……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了?
所以她不愿信他!
君观澜眼眸微微颤动,手上不自觉用力,直到褚诃故将剑抵上他的脖颈,他才猛地惊醒,松开手, 才发现江初篱的手腕上已经起了一道红痕。
“……抱歉。”君观澜垂眸, 压下心底的恐慌。
无论如何,他都会替她完成想要做的事。
君观澜抬眸, 眼中一道寒光闪过。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那便继续走下去,他做的那些事, 绝不能白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