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策饶有兴致地看着“陆冠清”愈加痛苦的面孔,狰狞可怖的伤痕与刺眼的血色交叠,陆冠清旁观着“陆冠清”终于脱力昏倒。
但幻境并未结束,画面一转是离去的江初篱,她周围满是黑色的浓雾,令人无端感到压抑,她蜷缩在一角,轻轻哼着歌,神色却极其平静,倒像是麻木了一般。
陆冠清俯身,颤颤巍巍的指尖暴露着他的心思,他想要触碰她,却像是穿过一团雾气一般,径直穿过了她的身躯。
纪策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带来“陆冠清”的死讯。
微弱的哼声停止,她的眸子依旧平静,半晌她才说道:“送回问道书院吧。”
江初篱埋着头,眉眼低垂,声音轻淡细微,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那么重视宗门,回去总比在这好。”
陆冠清身子一僵,他怔怔看着眼前沉寂的江初篱,却只能任由她如此下去。
他猛的起身,呼吸急促,紧闭双眼,狠狠掐着掌心。
这只是幻境,只是幻境。
陆冠清在心底一遍遍的重复着,半晌他睁开眼,周围的一切已然消失,身后却传来男子的笑声。
陆冠清回头,眉宇布满寒意。
他认识来者。
青衍山长老褚诃故。
是昔日君观澜说起都会皱眉的人。
青衍山的几位长老,皆是修仙界有名的大能,他们的许多事迹,都被修仙界修士熟知。
除了褚诃故。
百年前,青衍山突然宣告新任长老的继任,在此之前,毫无征兆,之后无论何人何种查询,都无法查清褚诃故的过往与来历,他就好像如同凭空出现一般。
之后青衍山出手,告诫了那些人,碍于青衍山的地位,再加上褚诃故继任后过于沉寂,便没人再去追查。
以至于百年来,很多修士甚至都不知青衍山还有一位褚诃故,褚长老。
褚诃故眉宇风流肆意,笑意漫不经心,见陆冠清看过来,便朝他微微颔首,他笑着问道。
“有什么感觉吗?”
陆冠清谨慎地没有说话。
索性褚诃故也没打算听到他说什么,他抬头望了望重新出来的明月,手指摸向腰间的酒壶,眼神温柔宁静,语气平和,却让陆冠清如置冰窟。
他说。
那不是幻境。
是未来。
“陆冠清?”
见他出神,江初篱担忧地唤了声。
陆冠清微微点头,眼眸落在江初篱紧缩的眉间。
薄凉的手指抚上她的眉间,陆冠清垂眸。
离开的时候,陆冠清想了很多。
若褚诃故说的是真的,“幻境”是未来的一角,那阿篱为何会成那种样子,答案只能从纪策的言语中窥测。
纪策字字句句皆指向他,那他是否真的会因为想要江初篱平安,从而间接地害了她。
若有朝一日,面前的人会像“幻境”那般,被黑雾包裹,蜷缩在角落,神色平静到麻木……
他的阿篱,应该走在光下啊。
当他听完褚诃故那番话,质问他时,褚诃故只是淡淡瞥了眼他。
“你该把选择交给她自己。”
陆冠清忽然轻笑了声,眸子隐隐约约带着光亮,他凝视着江初篱,温柔而宁静。
“阿篱,五十年前,何故山下,山长告诉我你在灯会等我,我去了。”
江初篱不明所以,她认真思索了一番,接着疑惑地摇头:“何故山道别后,我就直接回妖界了,并没有见过问道书院的山长。”
陆冠清平静地点点头:“山长骗了我,君观澜也瞒了我,他们达成约定,当我赶回去时候,君观澜已经……”
陆冠清顿了顿,微微阖眸,艰难地吐出那三个字。
“杀了你。”
江初篱猛地抬眸,眼中满是愕然。
陆冠清继续道:“我不知君观澜是从哪里得来的秘术…”
当他匆匆赶回时,君观澜跪在灰烬中央,手指被污垢不断晕染,却依然执着地抱着那一摊灰烬,眼中满是茫然。
他将君观澜从地上揪起,质问他江初篱去哪里了?
可君观澜只是朝他摊开那堆灰烬,声色冷淡,却透露着绝望。
“我为她做了新的身体,她去哪了?”
人妖两族即使立下契约,但千百年的观念又怎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无论是问道书院还是青衍山,都不会允许有这样一只弱小的妖族影响宗门最得意的弟子。
君观澜早早便有所察觉,一路游历,遇到的许多次追杀,都是来源于宗门。
他曾寄希望于两族契约,以为契约立下,宗门便不会再为了他们追杀阿篱,所以他费尽心思周旋,终于等到了两族的契约签订的消息。
可事情并非他所想的那么简单,宗门派出了更多的修士,力图在契约昭告前,将江初篱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