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那天他的确死了,是投河死的,前面的一切都像是有意为之的铺垫,而在被人救起之时,他就已经进入了诅咒给他的致命圈套,真正高潮的部分便要出现,后面发生的所有都不是真正发生过的,而是恶鬼给出的迷惑,目的就是为了引出他内心的负罪忏悔从而杀死他。
那年真正死去变成幽魂进入镜中世界后,他的记忆便被篡改了,不止他,每一个人的记忆都被篡改了。譬如他之前一直认为自己是因为妹妹死去后伤心过度才换个地方生活,实际上死的人是贺洲,他也从来没有所谓的妹妹,他是独生子,父母务农,养他成年后相继因病而亡,这么多年他躲在这深山中的云山馆里,只跟贺洲的关系最亲近,贺洲死后他便从云山馆辞了职,每日稀里糊涂地过着,自我忏悔着。
他吸了吸鼻子,闷声对谢迟道:“谢谢你,谢迟。”
谢迟未言,侧身避开,贺洲从他身后走来。
钱曲步看见贺洲的那一刻,眼中复杂千变万化,心绪乱成了一团毛线,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处说起,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对不起啊,贺洲。”
确实挺对不起贺洲的,贺洲为了让他好好活着不被骚扰才死的,结果他想不开自杀了,自杀就自杀,结果二人死后还在这里重逢了,这不是让他尴尬吗?
贺洲没搭话,冷睨了他一眼。
也是,贺洲这样的人从来不会计较值不值得,也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
知道这一点的钱曲步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他小心翼翼接近于讨好地问道:“关于以前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其实他看得出贺洲不大想回答的,兴许是贺洲看出了他脸上的自责懊恼,便皱眉道:“全都知道。”
钱曲步惊了:“草!为什么?”
“我比你先死。”
比他先死,潜台词就是贺洲变成鬼之后亲眼目睹了钱曲步活着时干的全部糊涂事儿,要说无语,贺洲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无语完了。
“这不科学啊,你进了镜中世界之后记忆没被篡改吗?”
钱曲步的问题可是问到了旁边吃瓜人谢迟的心巴上了。
贺洲说:“和每个人一样,但早你十分钟之前,我就已经从梦魇醒来。”
“逆天啊,早知道你这么牛逼,不知道你小子会这么牛逼,不愧是我认的弟弟,真给我长脸!”钱曲步衷心佩服。
贺洲瞥了他一眼,懒得搭腔。
虽然钱曲步很好奇贺洲被篡改的记忆是什么,以及他的梦魇是什么样,但他也不可能主动问,贺洲不是一个喜欢说自己故事的人,兴许未来的几十年贺洲都不会把这个秘密公布出来,属于会一直守口如瓶严防死守带到棺材里的那种。
“其他人现在仍然下落不明,我们分头去找吧。”
谢迟深知时间紧迫,此次的诅咒太诡异了,他怀疑是因为来这里的人太多,所以诅咒形式发生了不一样的改变,不论在哪个地方,都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声。
全体陷入梦魇的话,存活率会大幅度下降。
他们一开始的确是来找钱曲步的,所有人分头行动,但没有想到诅咒会使出如此卑劣的方式,因此人们会在各种地方陷入梦魇,隐蔽的地方甚至难以察觉,而要活下来的方法无非两种,一种是等待别人的强制唤醒,第二种就是自己察觉到身处梦魇,从而醒来。
谢迟因为封裕景的缘故,早已拾取了自己死亡的记忆,梦魇对他几乎没有作用。
所以他才能这么快找到钱曲步。
钱曲步不好意思在贺洲面前多待,连忙撒腿跑了。
谢迟转身欲走,却被贺洲握住了手腕。
他停下来看向贺洲:“怎么了?”
贺洲低眸瞥向他的手心:“受伤了。”
“不碍事,伤口不深。”
“废话少说,跟我过来。”
贺洲没给谢迟拒绝的机会,将人直接拖走了。
雨夜。
瓢泼大雨,犹如末世来临。
医院里滴答声片刻不停,幽深的走廊上不断有白色的人影交闪。
时间已至深夜,值班的护士仍忙不停歇,意味着有病人的病情不够稳定。
血氧仪脱落导致监护仪警报声持续不灭,噪耳的声响将左右两床的病人折磨得难以入眠。
她们辗转难眠,就在即将爆发的时候,病房的灯被轰然打开。
进来的护士第一句便是:“人呢?!”
趴在中间那张病床的中年男人猛地从睡眠中惊醒,双眼布满红血丝。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今天妻子情绪难得稳定一些,便放松警惕贪睡了些。
见护士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男人不禁心中警铃大作,像是意识到什么:“我老婆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