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在威胁我?”
“啊,咱俩谁跟谁,这叫相互帮助!舅舅跟你说,我不要你们家的产业,等赶走了常北望,酒店归你,我保证不伸一根手指。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整死常北望这孙子,我他妈觉都睡不安稳!”
阿佑牵嘴一笑,“舅舅既然来找我了,就认定我站在你这一头。”
“你当然站在我这一头,血浓于水!”
阿佑脑子转了无数念头:他是要弄死常北望,可一样憎恶文世乾。两只豺狼,都想吃酒店的肉,都在盯着他——和俞家宝。舅舅蚕食酒店的时候,何曾过血浓于水的顾虑?这人毫无亲情可言,即使知道他和俞家宝的关系会让母亲疯掉,也不会手软。
阿佑微微点头:“这事我应了,这些照片……”
文世乾把照片粗暴地叠起来,怕染上晦气似的推给阿佑:“我文世乾对天发誓,这些照片绝不会让别人看见!你不信?唉,现在你是杜纪石跟前红人,舅舅没必要得罪你。”
阿佑把照片拢在手里,文世乾说的话,他权当放屁!文世乾见阿佑目无表情,知道他不信——不信便不信,他握着阿佑的大把柄,主动权在他手里。
“来,祝咱俩合作愉快!”他举起茶杯,露出了大黄牙齿。
清水在厨房里教导面包师做法棍。他尝了一圈市里的名店,居然没有一家是及格的,不是组织过于紧密,就是麦香不足,看来基础面包的市场还是太小,以至没有面包师愿意做好。
100元在他身边做翻译,他说:“法棍是经典面包,经典面包并非越正宗越好吃,要知道在机器普及之前,面包没法加入那么多水量,那时候的法棍粗糙干硬,不可能比现在好吃。技术进步是好事,我们总结前人的经验,也要相信自己的感受,不要迷信于老店和固定配方。”
范晓星正好走进厨房,插嘴说:“清水老师的说法很对。不过老有老的好,像我们面包店的古老酸面包,不就越来越受欢迎吗?”
清水:“范先生弄错了,酸面包的好不在于古老,恰恰相反,它是跟着菌种的发酵,不停地调整和变化的,配方并不是一成不变。相比人造物,自然物的进化比较缓慢,我们是以自然做标杆,尽量顺应它的特点做面包。希望范先生了解,这并非古老和新派的比较,是食物哲学的问题。我们开店,不得不借用机器,可是机器不是为了改变食材特性,是希望能出品稳定的同时,可以更大地发挥食材应有的美味。”
范晓星摆摆手:“清水老师是专家,你说的都对。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认为我们家的法棍,去到法国有没有竞争力?”
清水愣了愣:“竞争力?范先生是想——”
“我是说能不能打败巴黎的老面包师!”
清水苦笑,摇摇头。范晓星叹了一声:“清水老师太保守了,前不久我跟家宝见了法国人,他们认为家宝够格去参加他们的面包大赛。”
“家宝答应了?”
“必须答应啊!他已经申请到护照了,现在只有一个难关,过了这个关,他就去巴黎。”
清水也没问是什么难关,他看着料理台上的学徒习作,只是想,“俞桑总是那么任性呢,不过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他就知道自己的差距了。”
俞家宝拿着崭新的护照,笑得没了眼睛。护照的每个角都硬挺挺的,崭新挺括的封皮,印着黄金色的国徽。他从未如此仔细地端详护照,对国徽也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归属感。要是没有这个本子,他就没了身份,哪里都没法名正言顺地接纳他。“国家”第一次如此具象地握在手中。
不能去日本的遗憾,稍有了缓解。
他还将拿着这本护照,去法国参加面包大赛。多亏老三的帮忙,俞家宝才重获自由流动的身份,参加比赛是为了报答老三,拿到名次固然好,拿不到也算尽了责。
诚如清水桑所说,法国人办的比赛被视为“世界大赛”,赛事聚集了全球的面包高手,各国的水准高低,比一比就一览无遗了。说白了,这就是面包届的奥林匹克。
只是“奥林匹克”有奥林匹克的规矩,那就是个人无法参赛,必须公派。俞家宝才晓得,原来国内也有烘培业的官方组织,这组织干过啥事不详,只知道面包师要去国外参赛,必须得到官方推荐。
“要成为国家队才行呢,”俞家宝对清水桑说,“做面包这种事,怎样能选出全国第一?”
“俞桑不是拿过日本面包冠军吗?”
“那是选面包,赢家是多喜子,我是仗赖了多喜子的实力。”
“俞桑原来也有自知之明。”
“必须有啊。不知道在国内是怎么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