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镜扫了一眼棺材的四周,幽声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他缓步上前,将五指扣在棺盖上,用力一掀,厚重的棺盖在空中翻了一转,“哐”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从棺材里窜出一股黑气,迅速在密室内蔓延开来。
纪元镜神情自若,似早有准备,揽住林亦昭疾速退至门外,然后袖袍向上一挥,眼前便纷纷扬扬地下起了一场雪。
那雪花沾染了黑气,也变成了黑色,坠落至地面时宛如冷水溅落油锅,竟“哔哔剥剥”响个不停,最后留下密密麻麻的坑洼。
“这是什么东西?”林亦昭咽了咽口水,踮起脚尖,有些不敢下脚。
“小把戏,故弄玄虚而已。”
纪元镜说完便径直上前,踩过那些坑洼,向金丝楠木棺材内看去。
赫然入目的是一头枯草般的长发,蜿蜒包裹着一具漆黑如炭的骸骨,显然已死了有段时间了。
纪元镜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当他的视线扫过骸骨脖颈处的剑痕时,目光倏地一沉。
他身体微微前倾,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嘴角突然落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林亦昭见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忍不住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倒也不可怕,也就是一具黑色的骸骨。
而据她所知,修仙界中,只有一种修士的骨头在死后会变成黑色,那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修。她又捋了捋思绪,在脑海中列了一排已知条件后,呢喃道:“所以,躺在这里面的真的是伍梦珂吗?”
退一步来讲,若不是伍梦珂本人,那躺在里面的又是谁呢?为什么要躺在伍梦珂的坟墓里?
越是深入去想,思维越是混沌,越是迷茫。
一旁的纪元镜沉默不言,他袖袍再次一挥,将棺盖重新合上,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林亦昭紧随其后,将要出门时,又转身瞄了一眼那灵位,仿佛看见一个长相柔弱的少女正朝她阴森森地笑。
她打了一个冷颤,不禁加快了步伐。
***
两人按照原路返回,绕过几道弯,又走过长而深的甬道。
不料刚行至甬道入口不远处,纪元镜猝然停下了脚步。
林亦昭正低头走着路,冷不丁地撞到他的后背,她揉着撞疼的额头,问道:“怎么了,怎么停下了?”
纪元镜安安静静,没有回应。
甬道内光线昏暗,只能勉强视物。林亦昭微仰着头,望着纪元镜略显僵硬的白色背影,突然心底生出一丝无法言说的不祥之感,她强装镇定,扯了扯嘴角,继续道:“纪元镜……你,怎么不走了?”
纪元镜仍然没有应声,但他的筋骨绷紧,全身开始剧烈地颤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林亦昭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然后扶他靠墙坐下。这时,她才发现纪元镜的情况很不对劲。
或者说,很糟糕。
他紧闭着双眼,面色惨白,嘴唇紧紧抿住,发丝根根褪成银色,身体仿佛从冷冻室刚拿出来的冰块,散发出凌冽寒气。
林亦昭心道不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在她的手指触及他皮肤之时——
“嘶……”她蓦然缩手,一看整只手竟被冻上了一层透明的冰霜。
林亦昭运转灵力,将这股寒意祛除。然后面色复杂地望着纪元镜,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此刻的纪元镜极为不好受,浑身剧烈疼痛,特别是尾「椎」以下,骨头像被彻底碾碎后又被万虫噬咬,完全超出了他所能忍受的极限。
且不知何故,这恐怖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不断的加剧,他攥紧拳头,发白的指节咔咔作响,咬紧的牙关不禁倾泄出一声极低的呻「吟」。
“疼……”
这声音在暗而深的「甬」道里轻颤,除此之外,四周是死一般的静。林亦昭慌乱了一阵,又稳重下来,她轻声对他说:“纪元镜,你再忍忍,千万不要发出声,我即刻带你离开这里。”
为了防止被纪元镜身上的灵力冻伤,林亦昭特意用灵力在体外凝了一层简单的防护罩,然后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正准备扶着他站起来之际,异外突发。
她听见上方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这一刻,林亦昭的精神就如拉满的弓弦,紧绷到极致;她屏住呼吸,一边留意着外边的动静,一边观察着纪元镜的状态。
林亦昭大气也不敢出,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极为漫长。在平稳地度过半刻钟后,纪元镜全身颤抖得更凶了,他的下半「身」发出耀眼炽烈的银亮光芒,那光芒一闪而逝,寂静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一声极低地“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