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礼知笑了笑道:“我要出去走走,不必特意追问我的姓名或夫家姓氏,你能好好活下来,改变自己如今的困境,便是对生命最好的报答。”也算是她这个一千多年后的晚辈,对现在所处时代中的一切不屈服命运的先辈,致以崇高的敬意。
第九十五章
在城中时是绵绵小雨, 出了城雨便开始大了起来,滴滴答答在地上砸出小泥坑,骑马没办法撑伞, 夏礼知便只能等雨停了再走,要是停不了就近回城找间客栈住下倒也算方便。
她本来是想平平静静地离开, 就像平常出行一样自然潇洒,是天公不作美让在雨
中等着的她平白也有些狼狈。
“夫人, 过来这边避一避雨吧, ”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让夏礼知觉得莫名有些熟悉, “这雨一时半刻恐怕停不了。”
隔得有点远,夏礼知看不清人,想了想便牵着马缰绳朝那个铺子靠近,待她将马绑在一旁的树上,进到那个茶摊时,一时间她和刚刚呼唤她的夫人双双一愣, 片刻后又是双双尴尬。
“哟,我说是谁呢?”这个女人就是之前在济贫居为了自己的丈夫大骂夏礼知的那个蓝衣妇人,没想到她来这里开了个茶摊,“原来是唐夫人。”
她瘪了瘪嘴, 想赶人走一时间也说不出口, 毕竟是她主动叫人来这里避雨的。
夏礼知虽觉得尴尬但也未急着要走,环顾过四周的环境,最后看着妇人微微鼓起来的肚子直言道:“你怀孕了?”
整个茶摊里就夏礼知和她,她沉默了一会, 就在夏礼知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嗯, 已经三个月了。”
夏礼知了然,在一旁的长凳子上坐下道:“现在不忙,你愿不愿意跟我聊聊呢?”
妇人,不,之前她被称做姚姑娘,现在嫁了人就该按夫姓称呼她,但现在夏礼知懒得想她那个丈夫姓什么了:“姚夫人,你还怀有身孕,不宜太过操劳,该歇息时定要好好休息。”
她的话里带着关心的感觉,姚夫人没那么不知好歹,别别扭扭的在另外一张长凳上坐下,没好气地说道:“聊吧,不过您是高高在上的唐夫人,小人我可不知道可以与您聊些什么?”
夏礼知不在乎她带着刺的话,笑着请她坐下:“聊天而已,哪里还分高贵或是低贱,我就想问问这里就你一个人吗?你的丈夫呢,你怀有身孕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他怎地不在?”
“呵,那个狗男人,自我怀孕之后,夜夜不见他回家,恐怕又是留宿在哪个腌臜地方,找不着北了,”显而易见的答案,姚夫人一点都不想隐瞒,冷笑一声道,“这种男人甚至都比不上太监!”
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自己失言,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顿时懊悔不已,甚至侧脸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确实,太监几乎不会去风尘场所,为避免被人嘲笑,只是私下里以张福宇为首的大太监们,多是在府里蓄养着一些人,其他的要么是孤身一人,要么是和宫女结作对食相处,要么和其他的太监携手走上一程……总之也就那样,不过人都有欲/望,不能用简单的干净或是腌臜加以评判。
夏礼知淡淡一笑,没有在意这些无伤大雅的话:“那你想与他和离吗?他如今流连花街柳巷之地,用的恐怕还是你冒着冷开茶摊挣的钱,实在是过分了些。”
“如何能和离,你们大户人家才有和离,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兴不起这套,要想分开,除非他休了我,”姚夫人道,“再说我也不想与他分开,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爹,我也不想遭人指摘。”
完全可以理解,这无关恋爱脑不恋爱脑,纯粹是大环境对妇女不太友好,一旦被休弃,不会有人谴责男人如何不好,只会怪女子一方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有被休弃,孩子均归男方,这样一个男人能带得好孩子吗?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任他胡来,你却任劳任怨?”夏礼知皱眉道,“如此你太劳心劳力,实在过于辛苦。”
之前在济贫居对夏礼知唱反调,是觉得自己就那么走了,孩子出生便无处可以识字读书,没来得及享受一番在济贫居时的便利,但现在人都已经搬了出来,仔细想想当初让她由一个乞丐到现在支得了摊挣钱,还是多亏了夏礼知,着实不该怪人家。
“还能如何,凑合着过活罢了,世上的夫妻都是这么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