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朝正厅里走。
正厅内,见到顾问然和温连一起出现,温玉嘴角抽了抽,俯身行礼道,“江大人早。”
温连笑了笑,跟着回礼,“温公子早。”
臭小子长大了,礼数倒还挺周全。
顾问然瞥了温玉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我呢,温公子。”
温玉直接无视掉他,对温连道,“此去通州,若是有困难,还望江大人多多帮助照拂太子殿下,殿下毕竟年轻,经验不足。”
到底还是担心着的,这么多年,就是养条狗也变成亲生的狗了。
温玉隐约知道通州的情况,水匪猖獗,涝灾频发,比幽州要严峻得多,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他听刺史大人说,江施琅是太子太傅,先不论是否对太子殿下尽心尽职,光是头脑这一块,温玉觉得江施琅比顾问然要靠谱得多。
温连认真应下,“公子放心,昨日多谢温府款待。”能够再见到温玉他们,温连真心很高兴,尽管他并不是他们的亲人,只是一个穿越来的过客,可那段时光的确是最温暖的。
闻言,温玉深深地看他一眼,俯身鞠躬下去,腰压得极低,“多谢江大人,我送你们出去。”
一路上,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送到了门前,温玉立在门边,又朝他们拱手,“恭送江大人,殿下便托付给你了。”
温连点了点头,与顾问然并肩而行,方要上马车时,他回过头看,温玉的身影仍然立在门前,目光落在他们的马车上,久久不离。
心头莫名一酸,他忽然想到,此次一走,恐怕再见温玉就难了。
他的任务是帮助崔晏成为救世主,可究竟怎么才算是救世主,谁也说不准。
如果当上皇帝才算救世主,他们往后怕是再难回幽州。
良久,顾问然低声道,“没想到江大人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
他转头看向温玉,笑了笑,“放心吧,他坚强着呢。”
听到这话,温连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顾问然干咳了声,“我就是知道。”
反应怪怪的,温连不由得多看他一眼,出言警告道,“顾大人,你可别打人家温公子的主意。”温玉可是他弟。
“我打他主意?”顾问然差点咬断自己舌头,“江大人你真会寒碜人,他打我主意还差不多!”
闻言,温连轻轻笑了,掀开手心的笼屉,发现最上面是一碗粥。
粥的旁边,还有一张小小的字条,写着三个字。
趁热喝。
笔迹文秀端雅,语气亲密体贴,实在再好认不过,温连做贼心虚般,趁着顾问然没看到,把那张字条拾起,塞进袖子深处,就连温连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藏。
马车行至幽州口岸,一艘大船停在岸边,货物和粮食被绳子固定码齐垛好,在大船旁,还有一艘偏小的客船。
顾问然得意地介绍,“此乃幽州最出名的澎河快船,内设二十四扇木板大窗,甚至有六间单独的船房。”
温连立在岸边,望着那精致漂亮的客船,由衷感慨了句,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真伟大。
两人登船入舱,温连总算见到了崔晏,身上披着一件靛青色罩衣,俯在案边似乎正在写着什么。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过去,立在崔晏身后偷偷打量。
看了几行,温连明白过来,崔晏在给通州那边接应的官员写信。
其中有一封信,是写去康安郡府的。
崔晏低声问,“太傅昨夜如何,睡得还好么?”
“昨夜睡得挺好的,怎么了?”温连微愣,把笼屉搁在案旁,笑着道,“你是说我喝多那事么,早上起来头不疼,神清气爽的,的确奇怪。”
崔晏抬眼看着他,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抿了抿唇,“嗯,是挺怪的。”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权当练练手腕拉弓。
阴雨绵绵,船很快离岸,一阵摇晃,开始驶向海的远方,晨风夹杂着雨丝拂面而来,煞是清凉,温连舒爽地眯了眯眼。
崔晏安静地在案边写字,墨香被雨冲散,他抬起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眉宇稍沉。
“雨势还会更大,到通州时恐有大浪。”顾问然立在他身边研墨,低声问道,“虽然咱们的船翻不了,但毕竟咱们在明,水匪在暗,如此多的货物更没办法掩藏,难防中途劫船,不知殿下何解?”
崔晏挥笔蘸墨,头也不抬道,“让他们劫。”
写下最后一笔,他落下自己的太子印,看向面露困惑地顾问然,笑了笑,“水匪是人,是人总要上岸。”
他将所有书信递给顾问然,说道,“传信去康安郡府,康安王若是有良心,知道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