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说了一遍。
昨日那险境,他下意识的只想护着她毫发无伤,若说当初他觉得自己只是纵容些,宽容些,但锦山狩猎和这次遇险,他岂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说来也是,当初他以为是什么贤良淑德,勇毅果敢的女子会得他的青睐,但现在沈律却觉得,贤良淑德勇毅果敢,他身边尽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与他这淡漠的性子在一起,只会被双方推得越来越远。
反观沈岁晚性子软和,软到任人可欺一般,让他总会不自觉的顾着她,容许纵容她走近。
第75章
东风动绿芒, 赏花时节至。
坐在熟悉的马车上,沈岁晚舒适的伸了伸松懒的腿。
前些时日她伤好之后,就带着丫鬟缓缓往康州走, 一路上传来圣上降旨收复凌洲的消息,而今日才到康州, 就听到消息, 凌洲已经尽归大胜, 太子律推行大胜的州县管制,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寻香削了个柰果递给小榻上坐着的女子,“这些时候定都还没完全平悉, 按照福岚公公说的, 咱们边走边玩,晚点到定都,昭训想去哪儿玩?”
沈岁晚咬了口果子, “这康州上次来的实在匆忙, 都不知道街市风貌,咱们等下停着逛逛街罢。”
寻香应是,转身同马车前坐着的车夫和福传说了声。
康州的街市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之所以这样说, 是因前月,前康州刺史谭先勾结朝中重臣,欲意行刺太子, 今谭府男子已下牢狱,女子被网开一面, 抄了全部的家产、地契和房契, 流落到哪儿也不知道。
这些官场斗争,听在百姓耳中, 也只是唏嘘两声,沈岁晚眼眸一闪,想起那上无忧纯真的姑娘,当日,是她为他们拖住了谭先的那些刺客。
寻茶掏出绢帕擦了擦凳子,“夫人请坐。”
沈岁晚这又是跟着丫鬟,又是跟着侍卫的架势,惹得茶馆里的几人注意。
但众人的注意力又很快的放在了说书人身上,康州远离定都,但这些轶闻却没少听。
“近来定都最大的事,那怕是宁安王同勋国公府相互勾结,私养军兵,都说天子眼里容不下沙子,诶,咱们圣上却对张家和宁安王都从轻处置。”
“居然会从轻处置啊......”底下有几人开始窃窃私语不解起来。
“为什么会从轻处置啊?这就要从张皇后宠冠后宫说起了,圣上可是打心眼里宠爱张皇后,今日也只是将勋国公府降为了侯府,朝中的子弟的职差可是丝毫没动啊。”
“至于这宁安王嘛,”说书人捋了捋美髯,继续道:“宁安王看似顾忌祖上开国之功,从轻处置,好好保留着王爷的称号,但这可是被禁锢在定都了,凌洲老家转眼就被太子收入囊中了,这定都权贵众多,先前还尚能与朝廷抗衡的人,现在在定都都排不上号了......”
“要不说这招狠呢.....”
沈岁晚面上表情淡淡,手上利落地剥了个干果,先前宁安王离京将近二十年,早已与定都的豪门世家脱节,如今手握实权的就是白世子的坊市监一职了,倒是比杀了还让人难受。
坐得也够久了,沈岁晚用绢帕擦擦嘴角,确认面纱带得牢固后起身:“咱们走吧。”
茶馆对面是一家绣坊,边上写着个转租赁的木板,沈岁晚几人路过时,她瞧见了熟悉的绣样,脚步突然顿住。
沈岁晚咬咬唇,走到这小阶上摆着的有些发霉的竹筐里。
寻茶跟着上来:“夫人?”
她拿起绣样仔细看,分明是上次她在谭府画给谭玉的绣样,沈岁晚皱皱眉,隐约有些猜测,“掌柜的,这绢帕是?”
男子抬眼看过来,她们一行人衣裳都是上好的料子,仪态端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掌柜皱皱眉,语气有些不确定:“这......姑娘要买?”
不怪他这样问,这绢帕上的绣样和绣工都不差,就是,这用料也太差了些,活像布衣上裁下的一块料子,人家用得上绢帕的姑娘那个不是绢帛?
用这糙布的平头百姓,谁有闲钱来买块帕子,掌柜的看卖绢帕的可怜,随意给了几个铜板,让她放在篮筐里了。
沈岁晚听了原委,肯定是谭玉了,她沉默一瞬,“掌柜的,你这处是要租出去?这样吧,我盘下了,明日绣这绢帕的人还来,掌柜的就收了她做工吧,让她换口饭吃。”
“这......”掌柜的面上犹疑,哪来的大家姑娘,张口就能买下这地。
“掌柜的放心,租金之事我会缴清,只要善待这姑娘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