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还有她身上好闻又清幽的洗发水味儿,清清冷冷。
那个肥腻的中年男人仿佛是怔忪了一下,眼神飘忽几下,收回了视线。
“广涛。”
门口有人喊他。
他慢悠悠地抬头,看向别墅门口不知何时出来的老朋友,笑着迎上去:“哎哟!蒋老哥——”
身后热情的客套寒暄,送她出了别墅的大门。
光着脚走在沥青路上,脚趾冻得通红。
漫无目的地上车下车、走过一条又一条街。
联系的房东一听她是未成年,无一例外玩起了消失。
唯一回她的还是个脾气大的——“闲出屁来了玩儿我呢?找茬的滚蛋!”
最后只能认命地往臧曜的小洋楼走。
其实小洋楼的地理位置很好,离世音高中很近,只有两条街。
一段路走下来,四肢冻得有些麻木,刚刚的气焰嚣张也被消弭殆尽。
这个世上总有不欢迎她的地方,也总有无条件欢迎她的地方……个屁。
她看着大门紧闭的小洋楼:“……”
门上还贴了张字条:师门不幸,在哭,勿扰
郗雾:“……”又撒娇?
“师父!”
没声。
“老头!不许生气!我过来道歉了!”
没声。
“老头!我听到里面有人讲话的声音了!”
“老……啪塔。”
门开了。
臧曜端着一只精致的小茶杯打开了大门,看到她,满脸“你怎么又出现”的嫌弃表情。
但见到她情绪不对,又立刻收回开玩笑的嫌弃表情,“死丫头啊,你怎么了?”
她立在原地,摇了摇头。
臧曜顿了顿,视线下滑,看到她光着的脚丫子已经被冻得通通红,眉头一皱就跳叫起来:“哎呀你个死丫头!大冬天的你玩什么行为艺术啊?光着脚要死啊,好歹穿双袜子吧!”
郗雾握着行李箱的手摩挲了一下。
想到蒋透的冷嘲热讽和故意挑事儿。
想到那个叫薄雪的女人下意识把她当劲敌的嫌恶眼神。
想到蒋益暮的颐指气使和变相侮辱。
最后想到郗文容只知道不分青红皂白的痛骂。
她一抬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鼻头一酸,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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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曜给她烧了水泡脚,在洗脚盆里捣鼓了半天,加了生姜、白醋还有枸杞。
郗雾就窝在沙发里看着他做:“师父。”
“嗯?”
“你欠我的那几笔稿费不用给了。”
臧曜奇了,抬头看了小财迷一眼,又看看她的行李箱,若有所思,好像明白了什么。
只是他还是明知故问一句:“又来我这里干嘛?”
“离家出走。”
“幼稚鬼。”
“稿费的事情……”
小老头立刻哼了一声打断她,“你要住就住吧,少用这种恶狠狠的语气撒娇,都不像你了,二楼西面的几个房间自己挑,记得晚上锁好大门,然后每天早上给我开个门。”
“你不住这?”
“我有家!”
“哦。”郗雾咽了一口热姜茶,相当难喝,暗示地问,“要付房租吗?”
臧曜白了她一眼:“我看你这表情就是想赖,还付个屁啊?不过好歹知道问一句了,有进步。”
“哼!我一直都很有礼貌的。”
臧曜“切”了一声,“你的稿费我先拿去应急了,等手头宽裕了会尽快打给你的。”
郗雾“哦”了一声,转头左右看了看,“老头儿,这里有画室吗?”
臧曜给她找出来一盒感冒灵放在桌上,又去厨房灌了壶水烧开,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她问,他就回:“有的,东面和西面两个画室,东面那个现在给你了,西面那个是锁着的,不许碰不许进。”
郗雾点了头:“明白。”
臧曜拿起桌上的君山银针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用手试了试泡脚桶里的水温:“差不多了,过来泡脚。”
郗雾“哦”了一声,缓慢地移动过去,把脚慢悠悠放进去,撑着下巴。
其实他们两个认识的不久,才几个月而已,但是臧曜对她就像亲孙女似的。
她也真的把他当亲爷爷似的。
“雾丫头。”
“嗯?”
“你转去世音高中了?”
郗雾点了头。
“你要去国际部吗?”
郗雾又点点头。
“那之后打算申请哪个国外大学?”
“巴黎美院,我和朋友约好了。”
臧曜顿了一下,没说话,良久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大腿站起来,“行,为师回去了,记得睡觉之前把姜茶喝光,好好看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