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隔着玻璃的大落地窗,看到那个年轻女人把一块牛排切好,喂到蒋益暮的嘴边,蒋益暮只顿了顿,随后低头咬住牛肉,吃了下去。
女人笑的更加开心幸福。
郗雾背着包,脚步因为这个画面而停了下来,从餐厅里撒出来的橘色灯光撒落在她的脚边,暖融融的,温馨而静谧。
好和谐温馨的一家人。
她转回头,嗤了一声。
心头不知怎么,就涌起一种又想成全又想破坏的纠结。
想成全是因为可以让郗文容看清蒋益暮的真面目,想破坏则是因为郗文容毕竟是她妈,而她不能不顾母亲的面子。
剥开一片口香糖,塞嘴里。
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后院的墙边,玩着那只碎了屏的手机打发时间。
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家。
郗文容不在,她就做不到无视心里那种格格不入感,堂而皇之地和他们坐一桌吃饭。
很别扭。
眼睛移回来看着脚尖。
这双匡威的白色帆布鞋,是今年买的,在郗文容认识蒋益暮之后,郗文容送她的生日礼物。
鞋尖点着地,背靠着墙,耳机里不知道放到哪首歌。
四分五裂的手机壳上划过一排排租房信息。
郗文容不让她住宿,是怕校园暴力事件在她身上重演。
但没说不能出去租房子住。
“小雾小姐。”有人走到她身边,她抬头看了眼,是蒋家的保姆,“那个,先生喊你进去。”
她复又低下头:“不用了,我等我妈回来。”
“行了吧,也不知道在那装什么清高,搞得我们家虐待你似的。”蒋透不知什么站在了门口。
郗雾烦躁,转过身,留给他一道彻底的背影。
懒得搭理傻逼。
空中响起一声响指,身边人离开。
身后的人靠近,同时嫌恶的话钻进她的耳朵,“你再不进去,那女的就要把你妈挤走了欸,你们母女俩就捞不到钱了哦。”
这提醒听着多“好心”?
郗雾“嗤”一声,收起手机看他:“你想干嘛?”
“自然是提醒你啦好妹妹,狗咬吕洞宾。”
郗雾笑了声,“黄鼠狼给鸡拜年。”
蒋透视线下移,停在她的鞋子上:“这鞋子……啧啧啧……”
郗雾一顿。
“可惜了,我爸和年轻人有代沟,给你买这么双便宜货,一千都不到,也不对,廉价货配廉价货,物超所值哈哈哈。”
说完讽刺地看了她一眼,那表情就像在说“假清高被戳穿了吧?”
这鞋不是郗文容买的吗?
郗雾疑惑了一瞬,但看蒋透的表情又不像在说谎。
她喉间突然像梗了一口不好消化的硬物,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蒋透恶心完她,心满意足地回去。
她盯着鞋子。
蹲下,解鞋带。
偏偏手上的绷带缠得太厚,于是一气之下解了绷带。
冬日的寒风带走手上的温度,手上的药迹混着风,凉丝丝的。
“嗵”,鞋子被她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胸口剧烈起伏,脑袋慢悠悠看向灯火通明的客厅。
偏要来恶心她是吧?
行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恶心死你。
左手轻轻摁住发抖的右手。
拎起地上的包,往身后甩。
踩着步子进去。
无视了给她拿拖鞋的保姆,把书包甩一旁的沙发上,一步一步往餐厅走。
最先看见她的是蒋透,抬头和她对上一眼,“乓啷”,叉子掉在白瓷餐盘上,他一手支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继妹”走上餐桌……
不错不错,等你好久,快来和桌上那女的互相伤害啊我的好妹妹。
大概郗雾和蒋透之间唯一能够达成共识的一点,就是看不惯重组家长之间的“幸福”。
自己幸福就算了,还要逼着儿女和他们一起幸福,明明各自心知肚明得讨厌着对方。
他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啊,可不像老一辈那么喜欢忍。
只不过蒋透惧父所以爱装,而郗雾……一贯把不服管教当做家常便饭。
来吧,亲爱的妹妹,给他们表演一个大逆不道。
好让这无聊的饭局有点乐趣。
蒋透仍旧撑着下巴笑着,坐等好戏开场。
“呲拉”一声,女人身边的椅子被她拉开。
两人对了一眼,那女人把衣服又往下拉了拉,似乎是误会了郗雾的身份,要和她比一比胸口呼之欲出的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