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爸,很多人对粉圈都有一个误区,他们都会觉得这是明星网红的附属群体。”
“不,不是的,这是非常狭窄的片面认识。”
“真正的粉圈无处不在,是一种精神一种话题,只要你能抓住那种精神并且把它无限放大,自有一大圈的人聚集围拢,一旦声势浩大,不懂装懂的人更是大有人在。”
“他们真的喜欢那件东西吗?不尽然,只是加入一个自己看得过去的阵营,方便吵架。”
臧曜满脸疲倦地看着她:“你已经走火入魔了是吗?浮楚。”
“怎么会呢?只是爸,您为国为民操心一辈子,可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比如说我,唇亡齿寒我懂啊,可是后世的阴凉、他人的幸福关我什么事?!”
“你说的没错,十几年前的那件事对我影响确实很大,所以那次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谁都有可能背叛自己,只有自己才会永远不离不弃。”
“另外。”她笑了声。
“爸,那丫头的卖画钱,你其实压根没碰对吧?那你哪里来的钱呢?你平时也不喜欢做理财,你的唯一收入是公司股份,可是你的股份早就转给小彧了,而在小彧大学毕业前,都由我代为保管,那么请问,你的钱除了养老的那几百万,还从哪来?”
“浮楚!”
“为了钱啊。”她看着病重垂危的父亲,笑容讽刺而残忍。
“楚南节的那些遗物,您终究还是动了。”
第81章 失落巴黎_03
师父的病情恶化了。
郗雾得到消息来到医院时, 只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于是,原本已经冲到嘴边的那些插科打诨的胡话,忽然像被施了隐身术一般,被囫囵咽下。
于是只能安静地坐到病床边, 平静地托腮, 满是忧虑地看着病床上的花甲老人。
因为化疗, 他的头发已经全部掉光,此时身上插-满了各种密密麻麻的管子,睁着眼睛,用一种郗雾从未在臧曜眼里见过的茫然眼神,近乎死寂地看着天花板。
郗雾不知道臧曜怎么了, 只是那次振奋人心的讲座结束之后, 他像是突然被击垮了一般,那种与死神抢时间的蓬勃生命力,仿佛一夕之间被一个巨大的沙漏吸光, 并且呈现出不断蚕食的趋势。
哪怕是出院之后,也总是望着院里的梅花出神, 梅花又要开了, 生机勃勃,他的生命却即将走到终点,并且,他好像突然之间就向死神低了头。
郗雾偶尔找他瞎聊。
换以前她不干这么有人情味儿的事。
安慰别人从来不是她的习惯。
她向来是你愿意听就多说两句, 不愿意听她连话也不多说一句。
但臧曜不一样。
对任何艺术家来说,知遇之恩, 是蝇营狗苟的俗世里, 能让人生让人死的利刃,决定了是划破荆棘往前冲, 还是刀刃向内,刺向自己的胸膛。
郗雾和司洛林学着泡了茶,氤氲的茶香里,她的视线朦胧,端起茶杯朝臧曜走去,递将他。
“好茶。”
郗雾笑了。
“雾丫头。”
“嗯?”
“为师问你一个问题。”
“好。”
“你选前途还是爱情。”
郗雾顿了一下:“……前途。”
这不是臧曜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
也不是郗雾第一次回答“前途”。
但这是她第一次犹豫。
臧曜像往常一样,从不发表意见,只是作为一个声音,询问她。
气氛稍凝滞,郗雾环起胸开玩笑,以缓和气氛:“话说老头子,你当初究竟是怎么一眼相中我做继承人的?”
“你的画风,还有你对艺术的理解,和我一个故人很像。”
郗雾撩了撩自己的长发:“那她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谁知臧老看了她一眼,却淡淡的笑了一声,随后偏过了头去,眼神放远,散焦,望向窗外,那里有天边遥远的虚浮落日,那迷蒙颓废的样子,让郗雾愣了好一会儿,甚至心里有一瞬间的自责。
“他叫楚南节,是我师弟。”
“他,没挨过1975年的冬。”
沉默良久,郗雾调笑着搬出句调侃:“这么伤感,都不像你了老头儿……”
说不上来是安慰还是什么。
她只是希望,有些冥冥之中的事情永远不要发生,希望以前那个爱开玩笑的老顽童师父可以回来,而不是现在这个忧郁老头。
隔了会儿,臧曜笑了一声,说了声“嗐”,又说了声“要你管。”
他下了她的台阶。
心情似乎转好了,又似乎是装成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