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胤禛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
暖融的烛火晕染一室,将屋子隔成了两半,她站在光明处,他立在阴影里,谁都没吭声。
良久,他的影子缓缓靠了过来,与她的重叠在一处。
“别哭……”
他怜惜地抚上她的面颊,蹭掉眼角的泪,“往日是我不好,惹你哭了太多……”
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淡青色玉牌,放在了桌面上。
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凝着她,蕴着浓浓的遗憾、不舍,还有别的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日后若遇到难事,莫要倔强,凭此腰牌来亲王府找我,无人敢拦你。”
宝春闷闷地点了下头。
“如今你找到了好归宿……”顿了顿,他看向窗外的雨幕,许久才找回了嗓音,细听却依旧哑然破碎。
“若他敢欺负你,薄待你,便来寻我替你做主……”
“愿…愿你与他琴瑟和鸣,一切顺遂……”
所有的都交代了。
胤禛吸一口清凉的空气,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猛地转身推开了门。
门重新合上了,她脱力地滑坐下来,滚落的泪珠将眼前一切晕染开来。
外面还在下,夜黑而冷,细密的雨瞬间将他半干的衣服打透。
窗外,他的背影模糊又清晰,动荡在透明浮动的世界,直至消失在转角,彻底不见了。
“我也祝福你……”
第41章 觊觎
四爷回京不久, 年父带着宝春辞别年羹尧回湖北去了。
临别时,她这个爽朗的大哥同她依依不舍,恨不得将全部家当让父亲和妹妹带回去, 光特产就塞了大半个马车,人挤进去差点坐不下。
宝春心里暖暖的, 想到他最后鸟尽弓藏的结局, 打算潜移默化影响他。
“父亲与我走后,哥哥行事莫要不管不顾四处得罪人,人言可畏, 万万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拥兵自重惹人忌惮,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了, 你怎么小小年纪就跟娘似的唠叨我?”
年羹尧笑哈哈揉乱了她的头发,心里熨帖舒坦极了。
等宝春上了马车, 年羹尧不放心地捶了林润之肩膀一拳,“你可不能欺负我家瑾姝, 不然我跟你急眼!”
原本只是个玩笑,不料林润之竟孱弱的跟纸糊的一样, 挨了一下晃悠悠就要倒, 吓得年羹尧赶紧扶他一把,忍不住暗暗皱起了眉。
这妹夫身板也不行啊,不会是个短命鬼, 让他妹年纪轻轻就守寡吧……
舟车劳顿十多日,父女俩终于回了年府老宅,年母瞧了眼精神状态不错的年父, 就把他晾在了一旁, 开始上上下下打量她宝贝女儿。
“都说了不让你跟去你偏不听,你看这才出去多久, 就瘦了这么多。”
“这不是专门等着娘的大补汤嘛,要是胖了哪还有您发挥的余地?”
“哎呦就你知道贫,饿了吧?走,进去跟我说说你哥怎么样,有没有闹事啊……”
日子过得快,夏季的薄衫又穿了几日,年母开始张罗全府上下裁秋衣。
待宝春再量身时,身子发育的比一年前更玲珑了,绣娘偷瞄了好几眼,心想年家姑娘没出阁便媚态天成,嫁人后指不定多惹人疼呦。
又是一场大雨,暗绿色树桠忽冒出一片金色的叶,敏感细腻,一叶知秋,宝春将它摘下来夹进了书页里。
近来她安定了不少,
午夜梦回时还是会想起四爷的脸,却不似上回离别那样,痛到辗转难眠,神思恍惚。
只一轮春夏秋冬,便可继续前行了。
今年收成不错,佃户们进上来牛羊猪犬,管家带人去庄子上视察,宝春也跟着去了,意外碰见了年家的表小姐年玉茹。
“玉茹小姐安好。”宝春含笑打招呼。
自从江南一别,就再也没见过了。
年玉茹瞧见宝春女装的样子,脸色刷的白了,你你你了半天,突然崩溃大哭掉头跑了。
“小姐!”丫头在身后追了过去,临走前狠狠瞪了她一眼。
宝春一愣,觉着这对主仆的举止莫名其妙。
庄子上正在割麦,风一吹,金色麦浪高高低低望不到边。三十多个壮汉打赤膊在地里卖力气,干的浑身臭汗。
天气虽转凉,秋老虎却毒辣的很,宝春坐在稍远的椅子上,头上遮着凉棚,吩咐管家抬了张长案放在田垄旁,摆上梨子水,满满两大桶去燥润肺,足够喝了。
平日里爆粗口的长工们近日斯文不少,安静地排在队伍中偷偷瞧她。见她望过来,一个个红着脸互相推搡着傻乐,只觉大小姐长得那叫一个赛天仙。
人美心也善,梨子水下肚驱散一身燥热,舒坦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