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砚啊,回去让你妈喝些温水,别弄冰的。好好睡一觉,醒过来就没事了。”有邻居好心提醒这女孩,王砚砚应了声后道谢。
“砚砚你们小年轻玩归玩,不要吓唬家里长辈哦。”也有人不阴不阳。王砚砚忍着难堪,对那人笑道,“吴叔叔,我们那可够不上玩,论会玩还得向您学习,留在人家三楼的裤衩子摘下来了吧?”她内涵本镇知名人士吴某人,他偷情被人家丈夫抓现场时慌不择路,从三楼阳台往下翻可裤子却挂在二楼、人还摔得骨折一条腿的事迹几乎人尽皆知。当然王砚砚知道这么清楚也得益于李勤芳经常传播八卦,耳濡目染间就掌握了好多邻里的事儿。王砚砚本不想理会这些,可发现底层互害时这一招反而更有用——果然不阴不阳的吴某人吃瘪扭头抽烟,等王砚砚母女走远了才骂出来,“赤佬。”
严珑趴在门缝上,身后还有严华孟晓各一只手抓着,“你可别出去火上浇油。”严华劝侄女,而刚哭了一通后的孟晓则被这平时静气此时冲动的小姑子吓到,“小珑……眼下你也要操心自己啊。”
“操心什么?”严华看外面安静了,才拉回严珑坐在餐桌前,“谁没点破事?听到王砚砚刚才怎么对付姓吴的了吧?就得这么来。”
“可砚砚回家会被骂。”严珑开始眼泪汪汪。
“骂就骂呗,少块肉不成?张嘴谁不会骂人?”严华说有些人啊,皮有千层,越被骂越精神,边说边瞥坐在一旁抿嘴笑的契姐妹,“王砚砚多少有这个潜质。”她给严珑夹菜,“你呢,相反,面子薄。以前姑姑不知道你……这方面的取向,还暗暗庆幸你能走条相对正常的路——”她这句话被贺玺截住,“是‘少有人走的路’嘛,路不分正常不正常,只分大路小路公路野路。”
“去,老打岔,老纠正我。”严华嗔贺玺,话锋一转,“你贺阿姨这话倒也没错,既然你选了条又陡又险的小路,胆子不大点、脸皮不厚点你要怎么办?”严华说人都是靠境遇和悟性推着成长的。她当年也不过是个只会偷着抹泪心里骂骂契姐妹的害羞小姑娘,九五年那会儿在深圳打工,不知道怎么着被工友追没追上,就被造谣和车间主任有一腿,“你不知道啊,传得那叫一个个沸沸扬扬,人家老婆还追到食堂来质问我。我一急就直接说我压根不喜欢男的,我喜欢女的。后来你猜怎么着?”
严珑惊住,难以想象姑姑经历过如此社死的事,“怎么着?”
“吵得对方鸦雀无声后,第二天我进澡堂子一群女人捂着胸口叫,好像我要生吞活剥了她们一样。”严华笑得鱼尾纹都深了,“后来当然干不下去了,换一家厂子就是了。但是想到那个场景,我还挺为自己自豪的。她们有的我也有,谁稀罕看啊,老娘自己一个人承包了个大浴室,这辈子没洗过那么痛快。”
这段往事前些年严华也对贺玺说过一次,多年后再公开提起,贺玺心里更不是滋味,她在桌下抓住严华的左手,被对方回捏,“早就没事了。”
“回到丰华镇后,我和你贺阿姨有几年走得很近,就被人传话了嘛。这不比在外面,自己老家多少脸上挂不住。六姑婆就说了,‘你要是呆不住,我的钱可一分不给你了。’”严华觉得,比起钞票,那些人那些话就不算什么了。
严珑听着姑姑的事,想着砚砚,担忧着自己父母找上门,在众人的鼓励下,她张开嘴巴辅助深呼吸几次,“我……我也不怕的,我有砚砚,有你们,我不可能被吓退的。”
“对嘛——”严华给严珑倒酒,“我们做什么了?我们只是想和自己钟意的人一起生活罢了。这狗屁世道,你越是把它当回事,就越被它欺负。”
“砰砰砰——”今晚第三次被敲门声打扰到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严珑沉心一想,“我来开!”
发软面嫩声音温柔的小姑娘用力扒开咖啡馆的门,要以血肉之躯去对抗可能到来的袭击,却看到王红娟站在门口失望地瞧着自己。
“妈——”严珑的气势顿时减弱许多。
“回家说啊。”王红娟也哭过,收拾心情后便来找女儿和儿媳,她又瞧孟晓,“咱们都回家好不好?妈还给你们炖了汤。”但她刻意无视严华和贺玺,只在屋子里继续寻找孙女欣怡,她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回家就好。”有道理就讲道理,没道理——这事儿怎么可能没道理讲呢?严珑好不容易考上编制,孟晓挺着大肚子,家丑不可外扬,严华又是盆泼出去的臭水,怎么不能说呢?
王红娟抓住严珑的手,带着些责怪,也含着心疼,“考上工作就不回家看爸妈了?你不要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