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禾被激怒,看那神色,似乎下一秒就要过来掐死顾喜屏一般。
顾喜屏面上泼狠,但是心里还是虚了虚,她急声提醒:“林萧禾,你想杀我?你莫要忘了,没我大哥在洪帮里斡旋,湘水码头的漕运你拿得下吗?商会会长的位置你坐得稳当吗?我告诉你,我顾家已经不是四年前了!你今日敢动我,往后你是什么下场?自己心里清楚!”
她这一席话,确实使林萧禾冷静了不少,目前来说,他还真的不敢动顾喜屏。
四年前的顾家确实只是个小茶商,但这几年,顾喜屏的大哥在□□洪门里混得风生水起,没她大哥的助力,他再怎么隐忍谋划,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将林景良拉下马自己坐上商会会长之位。
林萧禾坐上一旁的靠椅,双腿交叠,深深吸气又轻轻吐气,将这屈辱生生咽进了肚腹之中。
顾喜屏也缓和了语气,她挪身过来坐到船尾拉了拉林萧禾的衣袖,讨好着说:“萧禾,咱们俩毕竟是夫妻,夫与妻是一体,荣辱与共,一根绳上的蚂蚱,真闹开于你我都不好,我知道,你压根不喜欢我,你心里有什么,我都不在乎,我要的是会长夫人的尊贵殊荣,我在外面不会乱来,顶多也就是贪贪那皮肉之欢而已。”
她试探性道:“要不这样,以后我找俊俏郎,贪那皮肉欢,你坐会长位,我让我大哥继续助力你,咱俩各玩各的,互不相干,我不会管你,你也不要管我!相安无事好不好?”
第二十二章
林萧禾是来兴师问罪的, 是来捉奸在床的!
他确实一直不喜欢顾喜屏,但顾喜屏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当男人尊严受到冒犯, 即便平时都懒得多看她几眼,撞破奸情的那一刻,林萧禾也愤怒得想要立刻将顾喜屏与那男伶抽筋扒皮后投入湘江里喂鱼。
可林萧禾也清楚,小不忍则乱大谋,顾喜屏还有利用价值,他现在压根动不得她。
林萧禾往不远处的地板冷眼睨了下,只一眼, 那男伶便吓得哆嗦了起来, 他轻呵一声“软脚虾”,收回视线, 朝顾喜屏扬了扬下巴。
顾喜屏忙问:“萧禾, 怎么样?”
“我不管你,你也不管我?”
顾喜屏点头:“对, 对!”
隔了会,林萧禾居然很轻易地同意了:“可以。”
顾喜屏有些不敢置信,她确认道:“真的?”
“真的。”林萧禾抬了下她的下巴, 眼神很玩味, “不过,喜屏啊,连我都能发现,你是不是也太不小心了?”
顾喜屏心还是悬着, 她回:“我以后定会注意的, 不会给你、给商会、给顾家带来麻烦,你就不要计较了。”
“行。”林萧禾起身往外走, 出门那一刻,他还是向地上那个惊魂未定的男伶投去了阴狠一眼。
出了福云旅社,外面刮了风,弄堂巷口墙壁上,泛黄广告纸张被吹得刺啦作响。
林正跟在他身后,身体躬了些:“会长,那个男伶用不用?”
“不用。”林萧禾眼神淡漠,“周钦之刚入职省警察厅,新官上任三把火,查起人命案来,连与他交好的谢家都没网开一面,我同他没半分交情可言,更不能教他抓住把柄,近期闹出人命于我不利,不过这口气,也不是能轻易咽得下去的。”
“那会长是想……”
林萧禾撂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调没任何温度:“就废他条腿吧。”
林正低头:“是。”
林正过来替林萧禾拉开车门,林萧禾躬身入了车。
“会长,回哪边?”
“连升街。”
轿车启动,伴随座下颠簸,林萧禾闭眼小憩。
连升街上有一幢他新购置的公馆,红砖洋楼,外墙巍然耸立,上面爬了些葱郁的青藤。林萧禾进了门,佣人鞠躬喊先生,他将外套递上去,径直上了二楼。
推开卧室大门,里面陈设崭新奢华,极具巧思,可见主人之用心。
窗户边上摆放一个木质衣物陈列架,上面是一件雪白西式婚纱,裙摆逶迤,珍珠镶绣,精美绝伦。
林萧禾缓步走过去,站在婚纱前,视线逐渐阴暗了,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婚纱上的触感光滑的蕾丝,想象着他心中之人,他的玉钿已经为他穿上了婚服,她提着裙摆,款款而来,笑容是俏皮是灵动,然而当林萧禾的手指触碰过去,眼前的一切都化作泡影。
他感觉很无力,这种无力感他曾经刻骨铭心。
林萧禾惆怅得长叹一口气,走到窗边,闭上了眼,记忆不受控制地在眼前回溯。
犹记得是十二岁,不,还未满十二岁,是十一岁半。
那年刚入冬,天寒地冻,田埂草垛上打着厚白的霜,一大清早,家里来了位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