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蒋章宁其实早就回来了,只不过没有回家,他站在巷口,双手反背,脸色阴沉,目不转睛等待着。
等了许久,只见有辆轿车驶来,在不远处停下了。
蒋章宁眯起双眼,身体往前探了下,很快,轿车上走下来个人,是寅时无疑。
他笑容灿烂天真,冲着车窗里的人弯腰挥手,嘴里说着:“多谢野岛先生送我回来,您慢走。”
轿车很快驶离,寅时收回视线,往前走了几步,见着巷口的蒋章宁时,他明显身体一顿,不知所措地在原地愣住了。
须臾后,寅时才反应过来,悻悻往前跑了几步,小心翼翼喊了声:“蒋先生。”
蒋章宁的脸色依旧沉着,像雾气氤氲的天,雨要落不落。
他往轿车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目光如利箭,语气也冷淡,逼问道:“刚刚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寅时的神情不自然了一瞬,下意识遮遮掩掩:“没谁。”
“没谁?我在街上见着你了。”蒋章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更压迫,“你身边那位男子是谁?”
面对逼问,寅时明显紧张,额头也覆了细汗,他眼神飘忽着:“就是之前、之前,雇我做事的一位先生。”
“那个日本人?”
寅时一顿,艰难地点了头:“是。”
蒋章宁压下气,神情没舒展半分:“他又找你做什么?”
寅时支支吾吾,压根不敢与蒋章宁直视:“没、没什么……”
“寅时,我再问你一次,那个日本人到底找你做什么?”
寅时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焦急解释道:“蒋先生,我知道您不喜欢日本人,觉得他们都是坏的,但野岛先生不一样,野岛先生是个好人……”
“好人?”
“是,野岛先生真是个好人。”
“既然他是个好人,为什么不肯与我说实话,我再问你一次,他找你,到底为了什么?”
迟疑了好一阵,寅时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实话:“野岛先生想收我做他的义子。”
蒋章宁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义子?”
寅时猛地抬头解释:“蒋先生,我没应下,我真的没有应下,是师父将我带回来养大的,没有师父我早就死了,我怎么会这么没良心,去当别人的儿子,只是,只是野岛先生真的是个好人,我拒绝后,他也没有勉强我,还说我有情有义知道感恩。”
“这事你师姐知道吗?”
“师姐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介绍我去给野岛先生做了几天向导后,野岛先生就回日本了,是前一阵子,我在火车站卖香烟被人欺负,他看见了我,上来替我解围不说,还过来将我的香烟都买走了,他是见我卖烟可怜,所以才想收我做义子的,我没同意,他就让我不要再去卖烟了,留在他的身边做事,他会付我薪水。”
“最开始为什么不与我讲实话?”
寅时低了头,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因为我晓得,蒋先生不喜欢日本人,也不喜欢我们与日本人来往,我怕说了实话,惹您生气,我真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
蒋章宁看着寅时稚嫩又惶恐的脸庞,神情并没有变得轻松,他走过来,揽上了寅时的肩膀。
“寅时,你老实与我讲,那位野岛先生,是做什么的?”
“他是摄影记者。”
蒋章宁眉头锁起:“摄影记者?”
“是。”
“你之前替他工作,都做些什么?”
“就是做向导,领他到城中各处参观照相。”
“只有这样?”
“他拍完照,还写字绘图记录,不过我也没看懂,就是这样,蒋先生,野岛先生真不是个坏人。”
蒋章宁的眉却皱得更狠,片刻之后,他恢复如常,拍了拍寅时的后背:“你还太小,不明白一个人的好坏,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文绣走出门,眼神尖利,一眼定格在蒋章宁身上,她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蒋章宁,你还晓得回来啊,出门买梅枝买到了正午,不晓得的,还以为梅花才开始种下呢。”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什么事?”
蒋章宁不喜欢文绣这么咄咄逼人,回答的语气也稍有些不耐烦:“有事就是有事,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家里这么忙,你一上午没个影,我还问不得了?”
“说了有事就是有事,米桶呢?我把梅花插进去。”
文绣却不依不饶,追上来质问:“你不愿说,谁知道你是去买梅枝了,还是偷摸去见什么人了?你那心心念念的小姐,同她丈夫离了婚,搬回之前的老宅子去住了,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不是去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