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二十年,阿檀晓得她的德行,她懒得和曹善眉多费口舌,索性扭头就走。
身后,曹善眉急切地喊出声来:“欸欸欸,你走什么?”
阿檀转过身:“您要是嫌糕饼粗糙,我就端下去了,我爱吃。”
“我也没说不要啊。”她尴尬地咳了一声,找补道,“粗糙是粗糙了点,不过勉强填填肚子也是可以的,端进来吧,我去找个碗。”
阿檀将糕饼端进曹善眉的家,又接过她哪来的大碗,举起筷子将之一个个夹进碗中。
曹善眉仪态妩媚地倚靠一旁,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问:“听说你就要成婚了?”
这事观音巷人尽皆知,阿檀也没什么好向曹善眉隐瞒的,她点了头:“是。”
“什么时候啊?”
“来年春天。”
阿檀将最后一块糕饼夹进曹善眉的碗中,正拎着竹筛踏出门,又被曹善眉叫住。
“等下。”
“曹姨,您还有什么事?”
曹善眉没回答,腰臀扭腰回了房,随后,拿出个什么东西扔进阿檀的竹筛里,语调依旧傲慢得很:“没什么,前几日买了把梳子,不合适,不要了,送给你。”
她说完这些话,“砰”地一声关了门。
阿檀看向竹筛子,里面躺着一个做工精致的檀香木花鸟梳。
梳子哪还有不合适的?
阿檀有些愣了下,看向紧闭的木门,她犹记得曾听人说,以梳为礼,是祈愿新人,结发共白头的意思。
第八十六章
岁聿云暮,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这天。
除日讲究可多,需得更桃符、换春联,响爆竹, 鸣金鼓,设斗斛,插梅其中。
长沙城春节插梅的风俗由来已久,寒梅立凛冬,蒋章宁本人也极爱梅花。
一大清早,他就起身外出,来到了八角亭, 长沙城的繁华中心。
乡下来的农民担着一捆捆梅花、冬青沿街叫卖, 蒋章宁叫住小贩,购了一捆梅枝, 插梅迎春, 避瘟过年。
他付过钱,心满意足准备归家, 没走几步,突然在不远处见着了一张熟悉且稚嫩的笑脸,是寅时。
寅时并没有发现蒋章宁的注视, 只是亦步亦趋跟在一个西装革履小圆眼镜的男人身后, 有些讨好地喊着:“野岛先生……”
野岛,是日本姓氏,寅时怎么又与日本人有往来了?
蒋章宁温和儒雅的神情沉了些,死死盯住两人的背影, 抬腿跟了上去。
“你爸出门买捆梅花, 怎么去了那么久?”文绣手上清理脏衣物,嘴上唠叨着。
蒋浸月正在剪窗花, 坐在窗边,手指莹白,轻轻将垂下来的长发捋到耳后,声音温柔且无奈:“爸爸指不定又在街上看到什么字画挪不开腿了。”
“总是这样!明天就过年了,还有一大堆事没做呢,你弟弟也不知上哪玩去了,家里两个男人,一个都指望不上,要他们有什么用?”
文绣抱怨个不停,哼哧下了楼,阿檀恰好从门外走进:“文绣姨,蒋姐姐呢?”
文绣往上面一指:“在楼上。”
蒋浸月听到声音,起身走到门边探出个头:“阿檀,快上来,我在剪窗花,来帮我贴上。”
“来了。”阿檀走上木楼梯,咯吱咯吱响个不停,很快到了蒋浸月的闺房中。
“剪了这么多?”
“多吗?我还担心不够贴呢。”
“够了够了。”
阿檀笑眯眯,很快与蒋浸月贴好了窗花,收拾桌上纸屑时,沉星匆忙又兴奋地跑上来,嘴里疾呼:“姐,姐!”
进门时没注意脚下,差点没绊倒去。
阿檀提醒:“小心点,冒冒失失。”
“阿檀姐也在呢。”
“嗯,刚来没多久。”
蒋浸月将纸屑包好,眉眼柔顺地看向沉星:“一大清早,跑哪里玩去了?妈刚刚还问你。”
沉星难掩兴奋,连忙说:“去街上买烟火了,姐,阿檀姐,咱们晚上去江边放烟火吧,叫上寅时,咱四个一起放烟火去,我买了可多,有连升三级、金盆闹月、大小花筒和串线牡丹,我们吃完年夜饭就去。”
阿檀快语:“好啊,我都好久好多年没放过烟火了。”
“那就这么定好,我去找寅时说,这么多烟火,他肯定高兴坏了。”
蒋沉星说完,又噔噔往楼下跑,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门,文绣在他身后大喊:“小崽子,你慢些跑,小心摔死你。”
她无可奈何摇摇头,嘀嘀咕咕:“这猴急的性子,真不知道是随了谁。”
又想到什么,文绣往外张望了一眼,心里愠着气:“蒋章宁也不晓得搞什么去了,说去买梅花买梅花,买了一上午都没见回来,家里还有一堆事咧。”
嘴里唠叨着,文绣又去了灶房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