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仨人又跑到那从里到外冒鬼气儿的老小区敲门,但这回敲了很久都没人开,没办法,又是无功而返。
顾雁白得知了她们在这边遇到的情况,觉得再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让她们回杭州,他去青岛找人。
“你准备用什么办法?”夏光问。
顾雁白沉默后说:“先去他小区门口蹲点,蹲不到人我就满大街打听,总之,我一定要见到他。”
夏光心中隐隐有些震颤,她说:“虽然联系不上,但她妈都说他没事,可能真的没有危险。”竟有一天也轮到她说这种安慰人的废话,夏光苦笑。
“不管怎么样,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顾雁白语气轻缓,分量却有如生命之重。夏光有种可怕的预感,方杨生要是这辈子都寻不见人,顾雁白真能找他一辈子。
想想也是,十年啊,谁能忍受痴恋十年的人与自己相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用朱鱼假设了一下,随即感受到诛心般的窒息。
“顾雁白。”她叫了他全名,“说实话,我至今无法相信大杨失踪的事实,更没办法接受他可能遇到危险。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谢谢你,夏光。”顾雁白依旧冷静舒缓,只是再张口声音明显染上了哭腔,“其实我也没办法接受,他怎么就这样不见了。”
他感觉他下一秒都还给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什么时候来找他,告诉他中午吃了什么。可现实是他给他发了无数条微信无数条短信打了无数个电话,他一点回音都没有。
这种绝望不是一下子把人劈开的痛快,而是如同钝刀子割肉,赤脚走在冰面,让你惊恐、让你害怕,让你睁眼闭眼都是绵延不绝的无力感。
人间的悲欢离合,不耽误老天的四季更替。
回到杭州的第五天就是中秋节,朱鱼在厨房从早忙到晚,不仅给人做饭,还要给猫改善伙食。
顾雁白一走,小白没地方去,又被送回了这个集体宿舍。
接猫的时候朱鱼望了顾雁白一眼,昔日冷艳俊秀的大哥哥已经瘦到脸颊凹陷,眼里也已经没有了恣意骄矜的神采。朱鱼忍住没哭,告诉他她会把小白照顾好的,只等他以后再来接。
顾雁白走得快,几乎是放下猫就走了,手里拎着好大一只行李箱,朱鱼知道他这是要往青岛去了,到底一个没忍住抹起了眼泪。
夏光当然察觉到了她的小情绪,安慰着说大家都会回来的,朱鱼点头相信,但其实说的人心里也没底。
下午宋舒幼给她打电话,说吃饭不用等她,她今年在别的地方过中秋。夏光“呵”了一声:“怪不得呢,要搁往年不都是一大早就飞来了?中秋快乐,替我向宋伯伯问个好。”
宋舒幼:“……”她可没说她要回家过节,这姓夏的是她肚里的蛔虫吗?
“今天早上我掐指一算我都快三十个人了,”大龄少年破天荒服老一回,“多大的恩怨也没必要持续一辈子,何况那还是我亲爹。”
别的废话没往耳朵去,唯那一句“多大的恩怨也没必要持续一辈子”让夏光记进了心里。
照例她不能喝酒,朱鱼特地买了不含酒精的酒味饮料,她不想激起她那个瘾是真,但今年除外,她觉得夏光心里肯定有很多事,再不说出来,她怕她憋死。
朱鱼新学的松鼠桂鱼味道极好,夏光多吃了几筷子,就着似酒实则非酒的东西流了半盅眼泪。
她从小到大想不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一开始还叛逆叛逆,时间久了也就躺平任虐。可这时候她真的就是不明白啊,方杨生他到底去了哪儿呢!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他怎么就跟蒸汽似的消失的一点影都没有呢!
“姐姐。”朱鱼用纸巾轻轻擦着她脸上的泪,自己也泪流不止。
夏光握住她的手贴在额前:“你说人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了?一个个的,也不打声招呼。我爸是这样,方杨生也是这样。”
朱鱼站起来将她揽住怀中:“我不消失,我永远陪着你。”
只是饮料而已,但夏光真的醉了。她在朱鱼的安抚下逐渐平静,心中不断浮现宋舒幼给她说的那句话——“多大的恩怨也没必要坚持一辈子,多大的恩怨也没必要坚持一辈子……”
天上的老玉盘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但被华夏子民千年来赋予的“相思”寓意始终不变。
月光亮亮堂堂,又照亮西湖水面,也照亮山间别墅。
别墅今天很热闹,因为儿孙都回来过节,里里外外都充斥着欢笑声。
十点半,操劳一天的女主人终于回到卧房,身上紫色真丝旗袍勾勒曼妙身段,脚踩的高跟鞋让她走起路来哐哐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