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剑客恭敬有礼:“多谢前辈。”他伸出细长的手指,握紧身后的长剑,将剑放在桌上,一边坐下,一边拿掉了兜帽。
帽子下面露出了一张年轻英俊的脸,颇叫人惊艳,薛骆迁端坐得笔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放下去。
北冥翩义斟茶,见他神色间暗暗急切,藏都藏不住,更奇。
薛骆迁有些少年老成,这是北冥翩义早就知道的,这孩子自小便沉着,大约是天性如此,有行走江湖多年之人的那种谨慎,少见如此的耐不住,不禁问道:“怎么是你来了?”
“是。家中正忙,祖父又有信交与前辈,除去晚辈外,暂时不会有人来了。”
“你来,我才好奇。”
薛骆迁道:“事急,不曾事先书信投递,是晚辈唐突了。”
“无妨。说说吧……”北冥翩义忽然停了话,薛骆迁便注意到了:“前辈?”
北冥翩义也四下看了看,因方才是薛骆迁先四下打量的:“你在找什么?”
四周一片白雪茫茫,北山之高,非善翱之鸟不得上,苍凉寂寥。
薛骆迁抿了抿嘴:“是晚辈失礼了。”
北冥翩义挥挥手:“罢了。叫我看看尧衫的信吧。”
薛骆迁从怀中的锦囊里,拿出一折请柬一样的东西,双手奉上:“请前辈过目。”
北冥翩义接了帖子瞧,又原封不动地甩在桌上:“回去告诉他,有时间自然会去。”
“祖父说,前辈若还是这般回答,便不用回他了,此次他定然会……会请人上山,绑也要将前辈绑着去。”
照薛尧衫那性子,北冥翩义可以想象他说这番话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不过是浮石会罢了,回回都请我,我也回回都不去,又不是什么大事,今次是怎么?他着急个什么劲?”
薛骆迁谨慎地回答:“此事……还请前辈与祖父见面后详说。”
北冥翩义其实也懒得追究:“薛家还是那老东西掌管着?”
薛骆迁肯定也不是,否认也不对,这放肆的称呼,也只有多年老友才会这么叫,才敢这么叫,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答:“是。”
“或许尧衫是在等你成家,你年纪也不小了,既家世显赫,又是青年才俊,如今更做了武林盟主,多少人盯着呢,你可有钟意的人家了?”
薛骆迁乖巧地答道:“前辈说笑了,晚辈一向潜心向武,还不曾。”
“成了家可就不一样了……”北冥翩义目不斜视,端着茶杯吹啊吹:“不如,我替你物色几个,你先看一看?若是相中了,岂不是大喜事;若是相不中,也无妨,只当是我这长辈的一份心意了。”
薛骆迁没什么反应:“多谢前辈,只是晚辈于此事上一向不通情理,祖父的意思也是晚两年再说不迟。”
他这边推阻,北冥翩义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祖父十六岁便有了你叔父和你爹,到你这里倒是不急了。”
“是。此事急不得。”
“不错。”北冥翩义挑眼看了他一眼:“是急不得。可若有了意中人,可就急得了。”
薛骆迁没有接话。
“茶凉了。”
二人一起起身,老人朝他努了努下巴:“盟主若是急,不如趁天色未歇,尽快下山去吧。”
见他有赶人的意思,薛骆迁面上才显露了些许着急:“前辈……”
北冥翩义失笑,心道这孩子终于是被逼急了:“若再不去追,可就越来越远咯。”
薛骆迁道:“快马加鞭,追得上,还可耽搁些时间。晚辈……晚辈冒犯,不知道能否看一看北冥大公子的别院?”
北冥翩义笑得愈发和蔼,一点也不意外:“自然可以。现下这个时辰,怕是小易也该起床了。”
他们一起往北山的深处走去,谈话中薛骆迁得知,北冥家除了北冥晏,现住着另外两位公子,都是北冥晏的弟弟,其中,北冥易特别黏北冥晏,有事没事就爱住大哥处。
北冥翩义颇为意外地为他讲了一些事。譬如,浅草峰外的温泉,乃是北冥晏自己研制的药泉,修筑时也是三个小子自己捣鼓的,再没人插手过。
再譬如,药园里的毒花毒草可要小心着些,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在浅草峰中除了北冥晏,还没人敢来去自如。
薛骆迁有些意外:“前辈也不行?”
“老了,老眼昏花,稍有不慎可就没命了啊。”
薛骆迁笑而不语。
行至浅草峰院落外的药园,里边一片狼藉。
薛骆迁问:“前辈,为何这药园如此凌乱?”
北冥翩义看了看,没回答。
薛骆迁一凛,也不再说了。
薛骆迁到北山的时候,正是午后,所以北冥翩义才在喝茶,而前边耽搁了一会儿,路上又耽搁了一会儿,到浅草峰时,已经快近傍晚,北冥易却不在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