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却仍旧喝茶,仿佛无事发生:“不错。这么说,你终究还是用了玉牌?既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我也晓得你是认真的了。若此事我承认是我做的,你想如何?想我换薛盟主出来?”
北冥晏皱眉怒道:“你!行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外祖母若泉下有知,你良心何安?!”
北冥翩义的动作一滞,摇头道:“自然不安……”
北冥晏其实不信,即便眼前这个老人是他三年前最恨的人,就是这个人逼迫他制出这世间最恶毒的毒|药,让他最小的弟弟以身试药。
那药本就是家里的试炼,最后失败了,北冥晨自然也因此丧命,身为外祖父的北冥翩义,只苍凉地看那小小的尸身一眼:“不过。”
他的试炼不过,代价却是弟弟的死,人命视如草芥、儿戏,就连孙儿也不过如此,更别说其他不相干的旁人了。
一旁的碳火上搁着小炉子,里面正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祖孙俩对视,谁也没顾上管。
良久,北冥翩义道:“既然你启用了暗卫,那也定然派他们上了北山,是看哪个弟弟了?”
暗卫们留意着北山的情况,姬家确如薛骆迁说的,派了重兵全力保护北冥昱,一时无忧,而北冥晨的坟茔也并没有动静。
“请北冥家主不要避重就轻!”
“好,那便来说说它。”北冥翩义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儿拿着一个账本样厚重的书出来,北冥晏认出那其中有玉散谱:“听薛盟主说,你不要?这是你外祖母穷尽毕生所学,耗时耗力总结下来的药性精华,天下多少人都想要,就连你二弟也不例外。”
这是同额间砂一样,家主传位的象征。
北冥晏冷冷道:“多谢北冥家主的厚爱,在下不愿承此人情。”
北冥翩义斜眼盯他:“我是你外祖父。”
在北冥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北冥晏就决意同眼前的老人恩断义绝:“在岭南见二弟时他已额间点砂,我以为你……结果我们在你眼中,仍旧只是棋子而已。”
“攻上北山的计划,不惜以亲人后辈做诱饵,这样的长辈,不要也罢。”
北冥翩义平静道:“这与你继承家主之位,关系不大。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你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属于北冥家,从前,现下,日后,都是。”
“不,如今我只属于我自己!”
老人说不出眼中是什么情绪。
“朝廷那边已经下旨,十日后若还无实据,便会释放六扇门捉去的一干人等。若他能平安回来,细雨针的事,我只会如实告知霍前辈与薛前辈;如若不能,还请北冥家主给天下武林一个合理的说法。告辞。”
北冥晏走得果决,像是再也不愿多看这位老人一眼似的,黑衣人们没有命令,收了利刃,跟在他身后准备离去。
“小晏……”
北冥晏滞住脚步,微微回头,屋子里稍显昏暗,那张苍老的面容看不真切表情,精细的眼发着光亮。
北冥翩义很少这么叫他,在山上,他们都被要求喊北冥翩义做“师父”。
下一刻,北冥翩义挥了挥手,起身开窗,没有再看他,仿佛那声“小晏”,就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无端地,他想起前几日云初灵闹事,北冥翩义说他是个好孩子。
或许是说他听话的意思吧。
不错,比起小易和谢凉,他确实很听话,形同傀儡,但今后不会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努力保护他决意要保护的人。
他不知道,他刚离开,霍连城便从内室里走出来,提起早已烧红的小炉子,边悠闲地吹着口哨,边倒茶:“你与却岚的这几个孙儿中,小扬尘是最像她的那个吧?”
意外的,窗前低头看手中什么东西的北冥翩义居然理他了,还肯定地“嗯”了一声。
“哎呀,像却岚,所以才最让人头疼啊……”霍连城也倚在窗框上:“看看你家这教育,越来越有主见了,没大没小的。”
中原五杰按照年龄排行,他明明比北冥却岚大,却因她是蜀国人,忌讳四字谐音“死”,偏要与他换名次,他这才做了“四弟”。
“为何不直接将真相告诉他?何必大费周章。你们这关系现如今可真是够差的,他恐怕是恨透你了。”
“不可,他暂且还受不住。”
霍连城瞪道:“你不会打算一直瞒着他吧?都多大了还受不住?又不是小孩子了!”
北冥翩义道:“这个嘛……年轻人的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吧,我相信薛盟主会做得更好。”
“啧啧,要说薛大哥这孙子,还真有两把刷子的,武功高强不说,脑子还灵活。”最先怀疑碧血宗宗主身份的人,便是薛骆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