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已变。
沈昭转头看向被御林军与怀化大将军护在中间的秦序,挑了挑眉,“秦大人,不如束手就擒吧。”
秦序咬牙,他起初惊异于沈昭如何调动城防营兵马,现下早已想明白,她竟如此大胆,敢伪造军令!
随即心底冷笑一声,他早就该猜到,什么告天下书、战神重临、朝堂对峙,不过是迷惑他的视线罢了。
让他以为沈昭手无兵权,想通过萧皝来给他定罪,可他大权在握,此事本就不可能,便就此生出轻视之心。
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伪造军令之事可大可小,她拉着皇帝与她一条心,自然不算什么,待他这等罪臣伏诛,她依旧能拜将封侯。
终究是他小瞧了她。
秦序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狠狠盯着沈昭,他今日无处可逃,也绝不让她好过。
“秦某自认恶贯满盈,不敌将军民心所向。”
沈昭脸色一变,“秦大人慎言。”
秦序缓缓压下身边人手中横刀,直直走出御林军的保护,至萧皝面前行大礼。
随后他又转向沈昭,拱手拜下,“将军卧薪尝胆令秦某钦佩,方才长街百姓山呼将军姓名震撼人心,秦某亦心生悔意,今次顽抗已无用,秦某甘愿认罪。”
沈昭垂眸看他,却见他嘴唇微张并未出声,笑容之下蕴含深意,“你会后悔的。”
她心底嗤笑,挑拨离间的手段未免太拙劣了。
挡在萧皝身前的崔永只觉背后皮肉一紧,秦序这狗贼,死前也不让沈将军安生。
这哪里是真心认罪,分明是在引起陛下猜忌!
沈昭岂会不知,她瞥了眼面色不变的萧皝,难以参透他心中所想。
不过她女扮男装之事已经暴露,即便引皇帝猜忌也无伤大雅,自古女子从未登临皇位,想必萧皝也会因她女子身份而放松防备。
她本也无易主之心,沈家世代忠臣良将,绝不会断送在她手上。
“传朕旨意,罪臣秦序,通敌卖国,致使随州将士百姓惨遭屠戮、无一生还,罪无可赦。”
萧皝顿了顿,眸中寒芒一闪而过,久被压抑的愤恨喷薄而出,他声音渐冷,“即刻押入天牢,三日后问斩,秦氏一族抄家,尽数流放边疆各州,其后代无诏永不得回京。”
一如当年随州兵败,沈离及沈家之下场。
风水轮流转,秦序之罪昭告天下,远不同于沈离背叛流放时,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更有甚者,商铺门前挂出“秦贼被诛,今日免费”的字样,是春节时分都难见的景象,可称一句普天同庆。
唯有一事,颇有争论。
当今皇后乃秦序的嫡亲孙女,秦序下狱问斩秦家被抄,她的处境当即尴尬起来,整日惴惴不安、食不下咽。
萧皝一时也拿不定注意,便宣沈昭与崔永入宫商讨此事。
他似乎并未受到秦序那日的挑拨,不仅按照沈昭意见处理清算了秦党中人,还恢复了沈昭的官职。
肃清朝堂后,重新选拔官员,又减免赋税、大赦天下,俨然一副明君模样。
“两位爱卿,今日你们可得帮朕想想,”萧皝愁眉苦脸,在殿中来回踱步,“皇后乃秦氏女,必然已恨透了我。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朕与她三年夫妻,又怎能狠得下心如朝臣上奏要求那般处死她。”
沈昭对这位秦皇后知之甚少,三年前皇帝大婚边疆战事吃紧,她脱不开身回朝恭贺,加之又是秦序一手操办,便随意送了些礼以示祝贺。
这位秦皇后并不像她祖父那般,入了宫安分守己,皇帝将柔嘉郡主迎入宫中封为贵妃,她也不吵不闹地接受了,堪称“后宫典范”。
看样子萧皝也无意杀她,沈昭想了想道,“皇后虽为秦氏女,但未参与秦序所做所为,便为无辜之人。陛下若担心皇后与您心生怨怼,不如选个折中的办法。”
“哦?”萧皝双眸一亮,“沈将军快说,如何折中?”
“秦序惹众怒,皇后亦难逃谩骂,”沈昭顿了顿,“不如让皇后斋戒三年,日日诵读抄写经书,告慰随州一战中死去之人的在天之灵。”
崔永眉头皱起,突然反对道,“为何不直接废黜皇后?”
沈昭所说的“折中之法”,实为废黜皇后,可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口。
依照南明律法,女子嫁人后便为夫家人,母族如何并不牵扯其身,况且秦皇后未曾参与一切,若仅因出身便废黜皇后之位,她即便退为贵妃,也与打入冷宫无异。
今日轻飘飘一句话断女子一生,这句话的分量实在太重,故而沈昭说不出口。
萧皝被秦序打压已久,如今一朝掌权,压抑多年的恨意怒火上涌,难以维持理智,沈昭才提出斋戒三年,只希望萧皝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