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眸,竟然与陈景清的眼神对视了。
许多年未见,他早就褪去青涩腼腆,俨然是一副沉稳凝练的掌舵人模样。
“对不住,陈大人,我只是对汉女的三寸金莲好奇,方才多看了两眼,陈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逸娴听说汉女的三寸金莲极为隐私,旁人不能盯着三寸金莲瞧,否则就像偷看人家洗澡似的不礼貌。
“你们是海宁的名门望族,族中女子亦都缠足吗?嗐,是我的错,缠足本就是高门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为,我们满人女子大大咧咧,反而潇洒肆意。”
逸娴懊恼的扶额,她压根没觉得三寸金莲有何美感,只觉得缠足的女子很可怜。
“回福晋,缠足本就是陋习,但微臣的女儿们并未缠足。”陈景清从容不迫回答道。
“哦?陈大人倒是开明。”逸娴忍不住赞赏道。
一旁的陈林氏见夫君垂眸不语,担心雍亲王福晋觉得夫君对她不尊敬,忙搭腔。
“福晋谬赞。”
“夫君发妻亦不曾缠足,夫君说只想让自己的女儿们性子如他发妻那般,肆意洒脱。”
陈景清夫人冷不丁说出这一句,让逸娴微微愣怔。
“陈大人发妻倒是个妙人。”逸娴硬着头皮尬聊。
“谢福晋夸赞,她的确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逸娴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这天没法聊了,于是与陈林氏闲聊两句,就匆匆结束了与陈景清夫妻的谈话。
晚膳之时,春嬷嬷提来食盒子。
四爷不在身边一起吃饭,逸娴怏怏不乐的随便夹了一口菜。
才咀嚼两口,她顿时惊得不敢细嚼,慌乱中将口中的红烧牛腩,囫囵咽下。
这菜的味道过于熟悉,虽然很多年没有尝过,但却记忆犹新。
这是陈景清做的菜。
可这会让春嬷嬷再去换新的菜,更让人生疑,逸娴只能硬着头皮吃菜。
“福晋,陈家逸园里有个大荷花池,一会奴才陪您去泛舟荷花池可好?”
翠翘见福晋闷闷不乐,于是开口哄福晋开心。
“王爷今儿在忙什么?”逸娴忍不住开口询问。
“王爷今儿奉康熙爷旨意,在隔壁院里,接见两江三品以上的官员。”
“哦。”逸娴放下筷子,隔着青石墙,朝着隔壁四爷所居的院子瞅一眼,即便什么都瞧不见。
她款款走到书房里的古琴旁,随心意拨动琴弦。
隔壁院里,文武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为何雍亲王忽然放下手里的奏折,安静的坐在那沉默不语。
待到一阵杂乱不堪的琴音停下,雍亲王才再次开始议政。
逸娴随意拨弄两下琴弦之后,就索然无味的起身。
“福晋,咱去不去荷花池?”翠翘笑嘻嘻的催促道。
“我看你是馋荷花池里的莲蓬吧。”逸娴伸手戳了戳翠翘的额头。
“走吧,去散散心也好。”逸娴又瞧了一眼隔绝她与四爷的高墙。
主仆二人来到荷花池边,陈家准备的还挺周到,荷花池畔竟然还有一艘乌篷船。
乌篷船头前站着个撑船的老嬷嬷。
“嬷嬷,我想自己撑船去湖心亭坐坐。”逸娴朝着那老嬷嬷客客气气的说道。
那老嬷嬷福了福身子,就将手里的竹篙递到她面前。
“福晋,奴才来撑船。”翠翘手里已然抓住好几个硕大饱满的莲蓬。
“你坐在船头帮我剥莲蓬,留几个,回去插花瓶。”
翠翘乖乖的点点头,开始剥莲蓬,随着水推船移,翠翘还时不时伸手,去折几个大莲蓬。
才撑出去没多远,翠翘忽然捂着肚子呕吐。
“福晋,奴才好像吃坏肚子了。”翠翘小脸煞白。
“这莲子寒凉,让你少吃些还不听。我先撑船送你回去,晚膳之时再来接我,我想自己待会。”
逸娴将乌篷船撑到岸边,让翠翘快些去寻太医瞧瞧。
翠翘才离开没多久,逸娴竟看见德妃朝着荷花池走来,她惊得撑船到藕花深处的湖心亭里躲清静。
她蜷缩在湖心亭里纳凉,凉风习习伴着藕花清香,渐渐有了些睡意。
她依在石桌子上缓缓睡去,直到被蚊子嗡嗡嗡的烦扰声惊醒,睁眼望去,四周已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匆忙去寻那乌篷船,可那乌篷船竟不见踪影。
逸娴抱着手臂,坐等翠翘来接她。
可直等到月朗星稀,却依旧不见翠翘来,逸娴有些慌了手脚。
此时静谧的荷花池里,忽然传来一阵摇橹声,逸娴匆忙俯身藏在石桌底下。
“娴儿。”四爷清冽的声音传入耳中。
“爷,我在这,哎呦..”逸娴激动之余,竟然忘了自己躲在石桌下。
匆忙间猛地一起身,脑袋径直撞在石桌底,疼得眼冒金星,忍不住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