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才崔婉颐还说,当年她娘和卫鸿同是下落不明。
卫鸿拜侯,那定然是回到西陈。
她心里如鼓擂动,忽的想起赵修衍曾告知于她的讯息。
十九年前,南秦皇都有一工匠的篦子上也斫有那只鸾鸟……
按捺住心头的急切求解,阮瑟试图确认道:“西陈当年,是不是在南秦找到的卫侯?”
“确实是在南秦,在十八年前寻到的人。”崔婉颐面露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前些时日,雍王殿下的人探到了消息。”
赵修衍的人啊。
那难怪了。
她还寻思着阮瑟从未离开过东胤,手中又无人,怎么会探知得到南秦的事情。
以她对赵修衍的了解,愿意动用数名暗卫不远千里地赶赴南秦,只为替阮瑟寻人,已是十分难得。
应当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看来私下里赵修衍待阮瑟应当也是极好。
不然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插手与他干系不大的身外事。
只是……
崔婉颐凝望着阮瑟面容,不由皱眉。
她在上京十年,又在太后身边如鱼得水,自是见过孟容璎的。
不论是当年天生丽质的她,还是改容换貌后的她。
阮瑟这幅容颜,未免太过巧合。
可她从前也没听说过赵修衍同孟容璎有所往来。
应当是她的错觉吧。
崔婉颐摇摇头,抛却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但还是忍不住确认道:“瑟瑟,雍王和你提起过宋国公夫人吗?”
“提过三两句。”
“王爷只说是半生不熟。”
“是有何蹊跷吗?”阮瑟从西陈旧事中抽身,疑惑问道。
“没有。”
崔婉颐暗中松了一口气,留心多提醒一句,“只是觉得你和她眉眼间有点相似。”
“可能是巧合吧。”
阮瑟随口应和,一心都放在母亲身上,闻言并未多想。
毕竟她和孟容璎之间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即便有几分相似也只能是巧合。
千红无数,都难寻两朵全然一样的花朵。
更遑论是人。
崔婉颐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今日阮瑟刚刚得知西陈的事,她若再追问难免会掺上挑拨离间的意味。
念及密信上的叮嘱,崔婉颐不欲在孟容璎一事上多作纠缠,主动相问:“那架琴……如今还在你手中吗?”
“还是已经下落不明。”
听闻她确实已经在大胤寻到云湘郡主的女儿,皇兄密信中特意另附一页,嘱咐她若有可能的话,将小姑娘和那架古琴一同带回西陈。
二十年人已去,云湘郡主留下的,只有阮瑟和古琴。
初时满是情衷,如今也徒留琴中。
“在我这里。”
“母亲临终前特意嘱咐过,要我好生保管这架琴,切不可弄丢。”
“公主是想将琴带回西陈吗?”
阮瑟忽生惕然,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面上不显,心头巨石却是高悬。
“比起琴,卫侯更愿意见到你。”崔婉颐如实相告,“卫侯终生未娶,膝下无儿无女。所有的念想都放在了云湘郡主身上。”
最想见的人不在身旁,哪怕群花过眼都是灰白,不见半分葳蕤貌。
“卫侯曾经还说,若云湘郡主早已嫁人,生得一子,他愿意提携那人,相赠名下所有财物;若是女儿,便收为养女,再为她择一良婿,恩爱一生。”
崔婉颐看向阮瑟,心绪复杂,唇畔仍衔着欣慰笑意,“不过卫侯若知道,你已经觅到良人,即便他无法观你成亲礼,也应当是高兴的。”
至少她终得和满。
不必如他与云湘郡主,相识十数年,情好时艳羡皇城,一朝分别后便如天上参商,终生难见。
阮瑟闻言,先是一怔,回神后又蓦然别开视线,不敢与崔婉颐对视,更不敢去看画中人。
她的心已经有所倾向,再听再看便总觉得尽是辜负。
愧疚、歉意如大潮一般汹涌而来,轻易吞没她的心湖。
“卫侯他……”
“他如今很好。”似是能看透阮瑟所有犹疑不决,崔婉颐安慰道,“西陈不该是你的负担,你在大胤生长,留在这里也是情理之中。”
“郡主临终前没告诉你真相,应当也不想你为此所困。”
“如果我是你,未必能比你看得更透彻。”
“我和景瑞……也是这么过来的。”
西陈宫中自然是想阮瑟回去的,可又不能强求于她。
二十年,他们都以为云湘郡主会去南秦,再不济也是北晋。
不料想会是在最无可能的东胤。
造化弄人。
若她早赵修衍一步寻到阮瑟,也不会有如今的困境。
“日后雍王若是有事出使南秦或北晋,我会说服卫侯去的,至少也能让你们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