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左迁一事,是因楚家偷窃军功而起。”
“楚大人若是有心戴罪立功,往后未必不能回京。”
“那荒凉地方,他去了,就再也无望回京了。”崔婉颐苦笑一声,愈发攥紧阮瑟的手,像是要紧紧抓住这叶不易折的蒲苇,“我不求他回京,只要雍王殿下一句话,让景瑞迟些离京,好不好?”
阮瑟欲言又止,不好乍然抽回手,便只能斟酌着措辞,先行安抚崔婉颐的心绪。
“婉颐……”
“公主既有事相求于本王,何不与本王直言?”
她的话才刚出一句字音,九曲回廊上就传来赵修衍不怒自威的音声。
阮瑟蓦地侧目,直直望向赵修衍青衫磊落的身形,“赵修衍,你……”
怎么恰好在这时赶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明明是HE,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写出一股子BE的味道(沉思)
第86章 分寸
◎“还是你要重去赏那棵没开花的连理枝。”◎
秋日天光澄明, 临近午时,日上中天之际更是醺得人昏昏欲睡。
阮瑟沐浴在着大好灿阳之中,只觉得自己也不甚清明,以至于方才还生出些许错觉。
离开湖心亭、去往水殿的路上, 她任由赵修衍紧紧牵住她的手, 不作挣扎, 只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侧,由他引路。
“瑟瑟, 还在想什么?”
不多时, 赵修衍清越的音声回响在阮瑟耳畔,试图将她带离无垠无际的云雾。
阮瑟鸦睫轻颤。
几息后, 她下意识握紧赵修衍的手,抬眸相望,“赵修衍,你方才……不必为了我而答应婉颐。”
这不仅是她和崔婉颐之间的人情相论。
事关楚谢两家, 事关朝政, 一举一动都会引起风吹草动,继而掀起轩然大波。
缘着沈太后的干系,赵修衍对楚家一向淡漠, 作壁上观。
如今却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崔婉颐的请求——
让楚景瑞再在京中小留半个月。
放在从前,这是赵修衍无论如何都不会应下的荒唐事。
而今这么轻易,个中缘由已是不言而喻。
似是更为郑重,阮瑟停步, 连带着赵修衍一同站在回廊上, 吹拂着渐紧渐凉的西风, 好让他也清醒几分。
“婉颐那边我会再同她说得清楚。”
她定定凝望着身前人, 眸光正色, “赵修衍,你这次不许插手。”
言罢,她就欲折返回湖心亭,好与崔婉颐讲得明白,也将赵修衍彻底摘出这件事。
“瑟瑟。”
赵修衍不觉好笑,眼疾手快地握住阮瑟的手腕,稍一用力又拥她入怀,“原定时日里,楚景瑞也是在一个月后离京。”
“提前半个月而已,不妨事。”
而已。
听着他愈发轻描淡写的语气,阮瑟一阵语塞,“可金銮殿早下口谕,你这时为楚景瑞求情,岂不是抗旨不遵吗?”
若说得再严重些,便是目无尊上,藐视君威。
他本就身居高位,惹得无数人艳羡,自有无数人等着抓住他的错漏。
楚家一事,当是如此。
倘若楚家的证据再严谨、切实几分,而今的她恐怕已下大狱,等候发落。
狱外朝上,西陈自是会被落井下石。
而与她来往甚是密切的赵修衍、谢家,同是逃不过这层问罪。
或生或死,不过是一夕之间的变故。
“而且……”阮瑟抿唇,洞悉着他早有预料的后果,“即便如此,寿康宫也不会放过你。”
相反,沈太后只会以为这是楚家摆脱囹圄的前兆,是赵修衍对她的忌惮与心虚。
而不是他的大发慈悲、高抬贵手。
放虎归山,着实不是上上策。
“本王知道。”赵修衍轻笑一声,满是不在意地说道,“本王清楚沈太后的为人,也清楚楚家。”
“放楚景瑞一次,不全是因为你。”
“瑟瑟,本王没那么多恻隐之心,自也不是会轻易吃亏的人。”
俯身弯腰,他下颔搭在阮瑟香肩上,指尖捻弄着流苏,“不必忧心,无人能轻易算计到本王身上。”
阮瑟眸光一闪,却是无言以对。
迟疑片刻,她缓缓回拥住赵修衍,应着意味不明的话,“我自是信你。”
“可你也要多加小心,万莫为了我再迁就旁人。”
连她对他都未必是真相以待。
又如何承得起他这般不假思索的偏爱与回护。
“本王有分寸。”
松开阮瑟,赵修衍转而牵着她柔荑,引她一路去往水殿用膳,“本王原以为,你会应下崔婉颐的请求。”
没料到她会变得迟疑,携着重又回绝的心狠。
哪怕是他主动应下,也不得半点转圜余地。
思及此,他半是侧目,余光扫向伫立在湖心亭中,久久未动的崔婉颐,目光如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