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宫中有本王替你撑腰,若是有人欺负你,不必忍气吞声。事后有本王替你善后。”
这话在马车上赵修衍就同她说过,教她今晚不必拘束,更不必妄自菲薄,若有人相欺他会护她。
他本不是会旧话重提的人,陈安有事禀报时他也应得言简意赅又一针见血,今日却不厌其烦地同她多次强调不需受人欺负。
阮瑟心里淌过一溪暖意。
不论父母在世时有多偏爱她,如今的她都是孤身一人。
既无家财万贯,也无显贵身份。
若是在寻常人家还好,可这里是惯会捧高踩低的皇宫。但凡她表露出一丝胆怯,或都会有人借机奚落。
比起雍王侧妃这个亦真亦假的身份,显然赵修衍愿意为她撑腰,才能更好地让她在宫中、世家之间立足。
似是下定决心,阮瑟微微仰头,明媚一笑,垂手指尖勾住赵修衍的小指,“好,妾身记住了。”
“万请王爷放心。”
温腻的触感自小指上蔓延,赵修衍一瞬顿步,并未反客为主地牵住阮瑟的手,任由她勾着自己指尖。
自阮瑟答应留在雍王府,她总是克制有礼,在他面前不敢有一寸的逾矩,悉如外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僭越”。
回应似的动了动小指,眼见寿康宫近在眼前,赵修衍停步,为阮瑟扶正鬓上的白玉海棠步摇,“等酉时将将开宴时本王再来接你。”
阮瑟点头,在周嬷嬷和宫女的带领下踏过门槛。
寿康宫宫门处,直至目送着阮瑟进了主殿,赵修衍才懒懒移回视线,不带任何重量地落在王公公身上,“王公公还不进去伺候太后她老人家?”
一句轻飘飘的老人家,直教王公公感觉背上的高山又重了许多,压得人不得不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太后娘娘刚过不惑之年,精神尚好。缘着这些年休养得当,乍眼看上去沈太后与二三十岁的妇人无异,哪里及得上老人家三个字。
王公公讪讪一笑,弯着腰身,“前日王爷昏迷,太后娘娘还去礼佛祈福。”
“娘娘知道今日王爷要来,特意派老奴来接王爷。”
“不了。”
“本王不信佛。太后身体安康,也生不得气。”
一番善解人意过后,赵修衍才切到正题上,懒散之中丝毫不掩饰锋芒,“告诉太后,本王相中的人不需要宫里过问。”
“前日一事,没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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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玖湘和阮启舟尚且在世时,阮瑟所受的教导丝毫不逊于京中的世家小姐。
进宫之前,她还特意让周嬷嬷矫正过她的礼仪举止。
本就有着良好的教养底子,加之周嬷嬷的详说,进殿后阮瑟没有过多的匆惶,反倒是落落大方地向沈太后行礼问安。
“妾身见过太后娘娘,也代王爷问娘娘安。”
她音调氤氲着多晴江南的娇婉娓娓,有如黄鹂啼啭般令人愉悦,甫一开口便能轻易攫取一众人的注意。
原本热闹的主殿一下沉入寂静之中,在场的夫人小姐不约而同地看向阮瑟,目光初初是浸着满满的好奇,但又在转瞬间变得晦涩。
隐隐看向孟容璎,又不敢太过明显。
长公主见状先声夺人,朝阮瑟和善一笑,“这就是瑟瑟吧。”
“果然是标致的江南美人,不怪本宫之前见不到,原是修衍金屋藏娇得了趣。”
她一早就听自己三儿子谢嘉景提过,赵修衍侧妃的容貌与宋国公夫人很是相似,但她着实没想到两人会生得这般相似。
如若不是宋国公夫人早已改换了容貌,今日这一见恐要惹出不少非议。
尽管眼下的麻烦也不在少数。
长公主是先帝嫡姐,先帝在时就对她百般敬重,恩赏有加,在世家女眷中一向更是备受尊重。
她都绝口不提阮瑟容貌一事,其他夫人更不会自讨没趣,纷纷只当作不知此事,言辞之间不离对阮瑟的夸赞。
“确是长得好看。”
“修衍从前时常流连燕欢楼,哀家都不见他对谁这么上心。可见他对侧妃的确是在意。”
沈太后让阮瑟平身后,睨着她忽然出言。
只字不提她名姓,全当不曾听到长公主称她的那一声。
轻蔑、奚落、幸灾乐祸的目光登时全数落在阮瑟身上。
如同高山压顶一般想将她压垮,任由旁人或经过、或驻足得看尽她狼狈笑话。
虽然隐隐察觉到赵修衍和沈太后之间并不是太过和睦,但阮瑟也没想到沈太后会这么直白。
阮瑟的背脊愈发挺直,面上不露怯、更没有无地自容的尴尬和窘迫,反而顺着太后的话往下接,“承蒙太后娘娘赞誉,从前也有不少长辈说过妾长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