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由还要照顾阮瑟,三言两语告辞后,丹霞就拉着丹溪快步离开小径,去追前方不知走出多远的阮瑟。
或是知道自己不该忍不住多言,回到另一处干净院落后,丹霞难得保持缄默,一心埋头做事,看得阮瑟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说便说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沐浴时,阮瑟揉捏着小丫鬟的脸,教她放宽心。
有些恩情不复,亦阖该教赵修衍知晓。
愈是久远难得的心意,回味时的苦涩才会愈发浓沉,折心磨骨。
他的愧疚和追悔越深,越是于她有利。
打探南秦诸事,可不是她凭一己之力能做到的。
丹霞替她按揉放松肩膀,“可若是王爷让您再……”
“他不会。”
息寒香既是西陈的秘毒,赵修衍定是早有猜测,知晓解毒方子就在西陈。
或是说,就在西陈皇室手中。
可这么多年他依旧没有下手,足以证明个中曲折。
阮瑟后仰靠在浴斛边缘,任由袅袅升起的水气包围着他,“我更不会再为他换一次。”
歧途走过一次就足够了。
他们之间的结局早已注定,又何必多行曲折、多添羁绊。
“挽月阁那名女子如何了?”
“奴婢和丹溪已经将人捆在床榻上,差了嬷嬷看照,护卫亦在院中守着。”
阮瑟轻应一声,吩咐道:“好生照料着那小姐,州牧府或南秦差人来要人时,且就作回绝。”
“等王爷醒后再定夺。”
既能悄无声息地混入府中,又恰是正好地留在挽月阁,想来她的身份也不会简单。
两方对弈、互算阴阳,当真是一局好棋。
不知又想到何事,她捻弄着浴斛中的零落花瓣,低低讽笑一声,再未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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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将亮,朦胧又沉沉的天光被阻拦在卧房之外,与几案上的烛火隔窗相望。
赵修衍醒时,只觉一身清爽许多,那两股相互冲抵的燥热与寒冷皆消,整个人亦是清醒许多。
昨日大梦之中,他似乎见到了阮瑟。
她时而临窗望他、时而坐在床边,皆是他的触目可及。
隐约记忆里,赵修衍只记得他劝阮瑟离开未果,又覆身将她带到床榻上,耳鬓厮磨。
再之后的事情却变得模糊,亦是真假难辨。
思及此,他下意识看向身侧,空无一人,入手满是凉意,显然昨夜无人睡过。
一手扶额,揉捏着额侧的穴位,赵修衍喟叹一声,“到底是梦。”
而后扬声唤了陈安进来。
“楚州牧府上如何了?”
“风平浪静。”陈安如实回禀,“但南秦定远侯的小世子一直留在楚州牧府上,书房彻夜通明。”
他一五一十地把昨夜暗卫探听到的消息转知说与赵修衍听,末了话锋一转,“楚州牧和世子还提到了一名小姐。”
“想来应当是被公主囚在挽月阁的那位。”
“以色惑人,想把自己表妹塞到雍王府。”赵修衍眉目间坠有凌冽,甚是轻蔑道,“三皇子好算计。”
“你且去回信京中,告知谢尚书一句,若要重创楚家,待楚州牧被缚回朝后就可下手。”
屈指在床沿上轻叩两下,他开口,一字一句交代着,“怀州一事有本王善后,教谢尚书不必多心。且当本王报答谢家的恩情。”
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如若错过这次,再想抓到楚家把柄就不知在何时了。
沈太后汲汲营营多年,也是时候教她尝尝功亏一篑的滋味。
陈安记下一切吩咐,拱手应声,“昨日丹霞姑娘吩咐护卫,闭门不理州牧府和南秦使臣,又吩咐嬷嬷照料着那小姐。”
“就按照公主的意思吩咐下去。”
“今日闭门谢客。”
提及阮瑟,赵修衍怔神片刻后才允了吩咐,目光不其然地落在枕畔的扶桑花上,“昨日公主可曾来过?”
陈安点头,不敢有所隐瞒,将昨日之事尽数知会给自家王爷。
堪称事无巨细,没有半点遗落。
随着他话音渐落,卧房内陡然沉入缄默,万籁俱寂,周遭皆失色,只有手上这一朵艳烈娇妍的扶桑花留有好颜色。
半晌后,赵修衍才蓦然出言,“这扶桑花……”
“原是簪在本宫鬓边的,不曾想昨日遗落在王爷这里。”
阮瑟沐浴着逐渐明朗的天光,推门而入,随口为他答疑解惑,“昨日去见母亲故人,那家的老夫人告诉我,若在鬓边簪有扶桑花,便是告知旁人已有婚嫁,能省去许多烦扰。”
丹霞丹溪随在她身后,手端漆盘,利落地摆放好早膳,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念着赵修衍余毒未清,阮瑟很是好心地上前扶住他,“寻常扶桑罢了,王爷不必放在心上,先起来用早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