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最后已经有些许别扭。
许是还没适应在赵修衍面前坦然自称,她斟酌言辞时仍有几分谨慎。
“不碍事。”
待阮瑟走近,赵修衍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落座,眸中神色愈发温柔,“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
“陈安说你昨日临近亥时才回去,本就休息得晚,又这么早去小厨房。”
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赵修衍余光扫了眼食案上泛着香甜的粥和小巧精致的蒸饺,“用过早膳了吗?”
阮瑟点头,手却不由自主地虚握一下。
明显察觉到男人的手不似前两日的寒凉,她逐渐放下心,“在玉芙苑用过了。”
“王爷快用吧。长生粥本就重热过一回,再凉就不好吃了。”
听到重热二字,赵修衍这才发觉是他先入为主,想错了方向。
方才还有些香甜的粥顿时变得无味,他抿着唇,用粥间隙时而尝一两只蒸饺。偌大卧房中只零星响起汤匙与瓷碗碰撞的低声。
沈太医来时赵修衍刚巧用罢早膳。
甫一进卧房瞧见两个人时时牵着手、卿卿我我的情好模样,他会心一笑,“王爷几时醒的?”
来雍王府的路上他已经仔细询问过陈安,再问一遍只是为了不唐突雍王和这位侧妃娘娘。
“夜半子时醒的。”
“早起或又吹了些风,尚未头疼。”
之后沈太医照例又询问几句,赵修衍面上很是配合地一句句答道,私下却不肯松开阮瑟的手,无端地固执。
若是在昨日之前,遇到赵修衍旁若无人地牵着她不愿放,阮瑟大抵会经过好一番看似微弱、实则同样执着的挣扎后才会妥协。
可今日她却只稍稍挣了两下后就停歇,任由宽大长袖下滑,半遮半掩地盖住两人交握的手。
“除了昨日突然昏迷,王爷近日可还有其他不适吗?”一旁,沈太医还在摸着赵修衍脉象,眉头紧锁,严肃的神情中泄露着一丝困惑。
从医半生,他还鲜少遇见雍王这种不寻常的情况。
脉象平稳如常,气色焕焕,更没有其他古怪的症状,他该是很康健的人才对。
佳人在侧,更不能是心病。
“没有。”赵修衍平淡说道,全然不提他在车内曾服药一事。
想起陈安的话,阮瑟有些担心地望向赵修衍,一番欲言又止后又住了口。
这是赵修衍自己的选择,无论错与对,眼下都不是能横生枝节的时候;万一漏了些许消息出去,偏害了赵修衍,她更难辞其咎。
倒是赵修衍看穿了她这份迟疑,主动相问:“瑟瑟想问什么?”
“嗯?”阮瑟蓦然抬眸,对上赵修衍的温和目光后又摇头,将方才的所思所想都咽到腹中,“只是挂念王爷身体罢了。”
“今日冬至宴,王爷可要入宫?”
她问得隐晦。
不论是王公公昨日特意多提一句的叮嘱、还是他将将初愈的身体、亦或者是今晨那卦突如其来的小过,桩桩件件都在暗示今晚的冬至宴或许并不纯粹。
若是不去虽能避过今夜,但之后宫中会如何同样难料。
圣心难测,遑论他还是天子近臣。
赵修衍未立即答她,余光却瞥了一眼沈太医。
在宫中沉浮多年,沈太医自是明白雍王的意思,如实相告:“王爷身体已经无恙,出府并无大碍。近日王爷最好少饮烈酒、以休息为重。”
一面讲着医嘱,他一面起身、背起药箱,稍后又由陈安相送离府。
双扇门一合,阮瑟默默记住沈太医的叮嘱,抿唇沉思片刻后还是决定同赵修衍商量几句。她轻轻晃动一下手,“今晚冬至宴,我可以与王爷同去吗?”
心中反复斟酌盘亘的理由也在说出口时变得直白且坦然,“王爷初愈,我有些放心不下。恰也能再省去宫中许多事。”
太后娘娘身边的公公都托了话给她,若是赵修衍进宫、她却不去便是暗中拂了太后颜面。
日后她在上京难以立足,赵修衍也免不了被太后猜忌,得不偿失。
赵修衍唇角衔着笑,并不意外会听到阮瑟这句要求。
眸中神色未改,他松开阮瑟的手,定定瞧了她好一会儿后才舍得开口,“好。”
“陈安会去安排,到了申时本王再去玉芙苑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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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初入冬时,新帝便带着朝中几位心腹大臣去了建在京郊的临川行宫,直至十一月底的冬至这日才启程回京。
辰时御驾从行宫起轿,一众宫人、朝臣等都随在御撵后,浩浩荡荡绵延数十里,直至临近申时才回宫。
冬至宴是大胤开国初年便有的习俗,流传百年未断。
每逢冬至,各地藩王都理应回京,群臣朝贺,太极宫中常也是一派歌舞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