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悔婚之后(193)

祁绍矜贵知礼, 亦不恃才傲物, 谈吐之间更是从不逾矩, 时时刻刻拿捏着分寸,只与阮瑟天南海北地闲聊着,偶尔会言及他和虞四爷的旧事。

觉察到阮瑟对此有几分兴趣后,他亦不觉厌烦地多言几句,追忆中不乏风趣,教阮瑟和崔婉颐时有低笑,一派相谈甚欢、相见恨晚的光景。

碍于她们仍旧身处宫宴,四国齐聚,百官朝贺,并不是适合放声、放心交谈的地方,因而阮瑟也收敛许多,只在得闲的间隙与祁绍相聊。

对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凭着甚是清明的耳力,赵修衍毫不费力地听清了阮瑟与北晋太子的一切交谈。

她的美眸澄澈、嗓音清丽,眼角眉梢都酝酿着浅淡亲切的笑意。

望过去的一刹那他便只能想到四个字——

倾盖如故。

随着多年前听到的那句“一见钟情”齐齐浮现在他脑海之中,流岁仿若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将他和阮瑟分隔两端。

再无对望之时。

而她身边亦会出现旁的人。

一如谢夫人和如鸢所言:离开他,她终会再遇到下一场姻缘。

越是在回想这三年听到的话,他的神色便愈发不虞,面色沉沉,却又只能捱下所有的心绪,捱下直接上前将阮瑟带离太极宫的冲动。

四下无物,他垂首看向挂坠在腰际的香囊,右手紧握,指骨微凸,手背上的青筋显露。

原本贴有凉意的白瓷酒盏也被熨得微热,再无法泼凉他不住翻滚热烫的神思。

偏这时还有人不断地在一旁煽风点火,乐此不疲。

敬王一手揽着美人,温香软玉在怀,他求而不得的执念也被冲淡许多。

看看对面正与北晋太子相谈甚欢的阮瑟,敬王笑得愈发不加收敛,就着美人的手饮下一杯清冽好酒,他转而望向赵修衍,似笑非笑地道:“当年三皇兄那么看重公主,为她甚至不惜与弟弟我翻脸,如今你与她也不过如此。”

“当年她悔婚又逃婚,现下又当众拒婚,不顾三皇兄你的颜面。”

三年半前的冬至宴,他可没少在赵修衍手里吃苦。

加上那座被付之一炬的别院,他多少私军和兵器都落到赵修衍手中,一去不返。他也不得不收敛起一切心思,夹着尾巴规矩又恭敬地做人臣子。

这两年赵修衍都在边关,抵御着别国时不时的侵扰、操练新军,大大小小又立下不少军功,深得皇兄倚重,亦不是他这等“游手好闲”的王爷可以比拟的。

兜兜转转,他便只能拿阮瑟狠狠奚落他一番。

尽管只是风月□□,但足以打到七寸。

敬王摩挲着怀中美人的香肩,大方道:“女人嘛,都不过如此。”

“虽然三皇兄你多年前护着阮瑟,不肯让我觊觎半分。可弟弟不是小气的人,三皇兄若是愿意,今夜弟弟就能送皇兄一位姿色倾城的美人。”

“何苦只执着于一个不爱你的阮瑟?”

不知是哪句话、或是哪个字眼灼痛了赵修衍,他将酒盏重重地置于矮案上,裹挟着怒气的碰触声异常清脆吓人,而比这道声响更教人心惊的是他的脸色。

铁青阴晦,原本平静无波的眸中像是骤然掀起狂风巨浪,酝酿着山雨欲来的气势,令人无端胆寒。

隐匿其中的威压与不豫更是浓沉,敬王不由得闭口不言。

末了平添一句,“令人心动的无非是权与财,祁绍可是北晋太子,三皇兄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另寻他人吧。”

他刻意咬重太子二字,无形之后又在用那些陈年旧事提醒着赵修衍。

话落,敬王再不与赵修衍搭话,转而挑逗着怀中美人,逢场作戏的意味明显。

字字皆清晰地流入赵修衍耳中。

“若本王有意抬你为侧妃,你可愿意一辈子都跟随在本王身边?”

女子音声中透着明显的娇柔与惊喜,闻言更是忙不迭地应声,“只要王爷愿意,妾自是求而不得,一辈子都侍奉在王爷身边。”

可她并不是如此。

甚至不带留恋地离开三年。

回京亦是不甘不愿。

赵修衍阖眸,喟叹一息,再望向阮瑟时便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

阮瑟不爱觥筹交错、虚与委蛇的宫宴,行至半途,她便低声知会崔婉颐一句,又向皇帝告罪后便绕路离开太极宫。

她并不熟识大胤皇宫中蜿蜒交错的路,崔婉颐对她放心不下,差了身边的琉月跟着阮瑟,为她引路。

入目是与三年前一致无二的景色。

唯一能聊作慰藉的便是御花园西边那充盈着江南雅致的水殿与回廊。

任由心绪指引,阮瑟款步走上回廊,去往水殿。

微热南风吹拂过盈满荷花的湖面,水气冲淡了风中的闷热,轻抚过坠在水殿外的帷帐,缥缈之中蕴涵着不可名状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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