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内却一片寂静,无人敢应。
“好了。”
郝盛远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
“既然刘中丞是中毒而亡,那便由杨大人好好彻查一番,究竟是何人所为,一念阁所有艺伶杂役挨个审问!”
“是!”
刑部侍郎杨忠满口应下,与郝盛远相视一眼,便带着一群侍卫往后厨去了。
“今日出了此等大事,宴席就到此为止吧,诸位自便,老夫先行一步。”
郝盛远说完,双袖一挥,离开了,只留了几个侍卫守着这堂屋门口。
郝盛远离开后,其他人更是一哄而散,不愿再与这一念阁沾染半分,对从前的同袍暴毙一事也并未表现出有多少惋惜。
卞宁宁冷眼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四肢发寒。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郝太师,是如何一手遮天的。
天子脚下,当众毒杀朝廷命官,还能如此轻而易举地离开,仿佛只是看了场与他无关的热闹。
若不是她会验尸,想来如今就已经被关押,等着下地狱了。
可她是逃过一劫了,其他人呢?刘中丞这案子,无论如何都得在一念阁内寻出个人来顶罪。
“郡主还不走,是舍不得这儿?”
沈寒山负手走到卞宁宁身旁,与她并肩而立。
卞宁宁回头看他,才发现这人还未离开。她转过身背对沈寒山,不愿看他。
“今日沈少傅没有揭穿我,便只当还了从前我父王对你的庇佑和照拂之恩。从今往后,沈少傅与我,互不相欠,再无瓜葛。”
“皓月尘泥,天渊之别。”
卞宁宁双手紧紧交握,极力控制着自己逐渐哽咽的声音。说罢,她提起裙角朝夜色中走去,可方才跌倒在地崴了脚,走得踉跄。
沈寒山看着那抹在阑夜中渐行渐远的赤色身影,仿若在砚台之中晕染开了一点朱砂,直刺他的双眸。
他好似想起了什么趣事,垂头轻笑,却是没有半分伤感的模样。
卞宁宁到了一念阁门口,才发现杨忠的人马早已将这里团团围住。她欲出去,却仍是被拦了下来。
“今夜一念阁封锁,无令不得外出!”守门的侍卫很是负责地将卞宁宁拦了下来。
这侍卫自然不知道方才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卞宁宁一身舞衣,便也只当她是一念阁的舞女,断然不能放了出去。
卞宁宁也知晓这侍卫只是奉命行事,遂温声解释道:“这位大哥,我与这桩案子无关,方才已跟郝太师自证过了,杨侍郎他也知晓的。”
“我何时知晓你的事情了?区区一个舞女,少在这儿攀扯!今夜,谁也不能出去!”
卞宁宁刚说完,杨忠就出现在了她身后,一脸怒容,大声呵斥着。
杨忠其实原本就不满适才被这舞女牵着鼻子走,但碍于郝太师都没说什么,他也就不好多言。但现下郝太师已经离开,沈寒山也不见了踪影,他自然不会再给半分耐性。
卞宁宁无奈,心道如今这世道,没有权势,还真是寸步难行。对方是刑部侍郎,是她现在惹不起的人。
“杨大人风趣,定是与我玩笑。”
杨忠嗤笑一声,对卞宁宁的示好并不买账。
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卞宁宁几眼。他不得不承认,这女子虽带着面纱,但那眉眼身段却是十足地撩人。
“姑娘,在下忘性大,不记得方才是否见过你了。不如你将这面纱摘了,让我瞧一瞧,说不准我就想起来了呢?”
杨忠抱着手朝卞宁宁走进一步,眼里带着难以隐藏的渴盼。
卞宁宁看着杨忠那张垂老猥琐的脸逐渐逼近,竭力忍住胸口泛起的恶心,脸上依然端着无害的笑容,正欲再开口周旋,一道沉沉带笑的声音却从杨忠身后传来。
“青竹姑娘,说好等我一同离去,为何自己却先走了?”
沈寒山径直走到杨忠与卞宁宁中间,朝着卞宁宁说道,仿若全然没有看见身后还有一个杨忠,杨侍郎。
卞宁宁微微仰头,便看见沈寒山那双摄人的眼眸,而后只觉脚下一轻,竟是直接被沈寒山拦腰抱起。重心骤失,她低呼一声,下意识抬手环住沈寒山的脖子,而后又似手臂被沸水灼烫了一般弹开,挣扎着想要下来。
沈寒山将她圈在怀中,轻声说道:“若是想出这个门,就别动。”
卞宁宁反应过来,看见一旁正气闷却不敢阻拦的杨忠,倒也配合地没有再挣扎,只心念着快些出去,今夜之后断然不会再与沈寒山有如此牵连。
二人出了一念阁后,便见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早已等候在此,牵马之人正是沈寒山的随从阿隐。
“沈少傅可以放我下来了。”卞宁宁极不情愿地被沈寒山揽在怀中,身子紧绷,不愿与他多靠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