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卞宁宁看向一盘站着的侍女,柔声说道:“这位姐姐,能否麻烦你掌个灯?”
被叫住的侍女愣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从一旁取了一盏烛火来,她正欲递上前,烛火却被人截了去。
沈寒山不容置喙地接过灯盏,蹲在卞宁宁身旁,轻声说道:“本少傅亲自为你掌灯。”
吐息之间,烛火轻晃。
卞宁宁看了他一眼,面无波澜:“那烦请沈少傅将烛火拿近些。”
她将刘中丞下巴掰开,露出舌苔。
“各位贵人请看,刘中丞腔壁泛黑,舌根处更是乌黑一片。方才小女子近身伺候沈少傅时,我也看过诸位贵人所食,山珍海味数不胜数,却没有一道能让人食后口舌发黑至如此地步的菜肴。”
“这又能说明什么?刘中丞来一念阁之前吃了什么在座的谁知道?”尚书右丞许林继续挑剔道。
卞宁宁却笑了,眉眼弯弯。
“许大人说笑了,据我所知,食用后能让人口舌发黑的食物,好比桑葚、乌梅、黑芝麻等物,没有一样,能让人食用后,牙齿上不会有丁点残余。”
卞宁宁双手将刘中丞的嘴唇轻拉开,皓白整齐的牙齿便露了出来。别说什么黑色的残余,就是连其他桌上有的食物也看不见一星半点,这刘中丞分明就没有食用桌上任何菜肴。
从她进到这厅堂内,就只见众人忙着阿谀奉承,桌上的餐食几乎未动。
而这刘中丞会被郝盛远毒杀,虽不知具体缘由,却不难猜到二人即便从前亲近,如今却已离心。如此,刘中丞还能在郝盛远的寿宴上安然稳坐,品鉴菜肴?
只怕是内心焦灼,粒米未进。
“刘中丞唇舌发黑,口吐乌血,就是中毒的表现。”
卞宁宁简洁明了地陈述着事实,沉浸其中,对周遭或狠戾或疑惑的眼神视而不见。
“另一个能证明刘中丞是中毒身亡的证据,恰好,是我这支银簪。”
她伸手握上银簪,将其拔了出来,银簪末端同样已是乌黑。
原本就面色不善的许林,突然冷笑一声:“看这种种迹象,我们也相信刘中丞是中毒身亡,不过……”
“你如何证明,这毒不是你淬在这银簪上的?”
其他官员一听,纷纷点头,皆觉有理,跟着问道:“是啊,如何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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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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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林只觉自己找到了把柄,背手仰头,自觉得意,眼里满是讥讽。
郝盛远看了眼许林,却是深呼一口气,心里暗骂了句蠢货。
而沈寒山不同,他却是忍不住,当众骂了句蠢货。
许林顿时怒目圆睁,指着沈寒山,却因着郝盛远的缘故不敢多言,只能生生忍了这气。
沈寒山放下烛火站起身,从卞宁宁手中拿过银簪,反问道:“如果这毒是早就淬在这银簪之上的,为何偏偏只有入刘中丞背部的部分发黑?”
“区区一个舞女,情急之下行刺,手法还能如此精准?许大人莫不是要说这瘦骨伶仃的女子是个绝世高手吧?”
许林顿时被呛得说不出话,一张老脸憋的通红。明明他是为了郝太师的大事筹谋,这才不愿这舞女多说,结果却被自己人给当众质疑,心里憋屈得紧。
卞宁宁听了沈寒山的回答,心道这屋子里也不全然只是阿谀奉承的蠢材。
可她何曾瘦骨伶仃了?
她站起身,端着手屈膝行礼,规矩十足:“诸位贵人,由此可见,刘中丞并非是小女子用银簪刺死的,而是被毒杀的。”
“看这种种迹象,刘中丞中得定是一味毒性极强的猛药,所以他发病之后痛苦难耐,短时间内突然暴毙,且这毒蔓延的速度极快,现下刘中丞指尖已然发黑,我推断,刘中丞是于半个时辰前中的毒,但却不是下在菜肴之中,而是酒水之中。”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刘中丞是在这寿宴上,喝了郝太师的酒,中毒身亡了。
众人见卞宁宁说得头头是道,仿佛真的是女仵作一般,查验周详,冷静从容,心里也不禁疑惑,难到这女子当真会验尸之道?
正在众人疑惑之际,阿隐便带着一名医官忙不迭地赶了过来。
那医官一来就看到地上躺着的刘中丞,顿时大惊失色。但见还有众多权贵在场,不敢多言,连忙放下药箱便开始查验尸身。
验了片刻后,那医官又询问刘中丞今晚坐于哪一桌,侍女将她领了过去,只见他将桌上的菜肴酒水尽数验了一番。
过了半晌,医官一脸惶恐地跪拜在地,不安地说道:“刘中丞是……是中毒身亡,刘中丞的酒中被人掺了剧毒断肠散!其他桌上的酒水还未查验,不知其他大人可有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