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宁宁这才睁开眼看向床榻边的人,沙哑着出声问道:“这是哪儿?”
“我的卧房。”沈寒山如实相告。
可卞宁宁听完却是娥眉微蹙,挣扎着坐了起来。沈寒山想伸手去扶,却被卞宁宁抬手阻止了,她现在并无不适,身上也有了力气。
“我无事。”卞宁宁说道,“我们得救了?我这是睡了多久?”
沈寒山在榻尾坐定,答道:“我们在暗室中被困了一天一夜,你也睡了许久了。”
卞宁宁闭着眼回忆了一番,却只觉记忆有些模糊。她记得她明明在帮沈寒山降温,为何她却昏睡了过去?
忆及此,她忽而抬首,看向沈寒山垂在膝头的手腕,果然是红肿一片,竟有些瘆人。
“你的手......”她出声道。
沈寒山将衣袖放下,遮挡住他的手腕,面上是满不在乎的笑意:“小伤罢了。”
“小伤?”卞宁宁不明白沈寒山是如何定义大小,但在她看来,这可绝不是小伤。
卞宁宁莫名有些气恼,上前将他的衣袖撩起,握着他的手腕狠狠捏了一下。沈寒山顿时痛呼出声,佝着背脊,垂头忍耐着,任凭她握着他的手腕。
“沈少傅还真是铁血男儿,这伤竟还说是小伤?”
钻心的刺痛感让他下意识闭了眼,他极力将嘴边的痛吟尽数吞没。片刻之后,再抬首,却又是无事发生的模样。
“郡主好指力。”
沈寒山沉沉地笑了,好似寂寥空谷开出了一朵幽兰。
卞宁宁听罢,知他还在逞能,便将他手腕一甩,起身问道:“药在哪?”
沈寒山是因为护她才受伤的,若是这伤一直不好,她瞧着扎眼。
沈寒山朝着一旁的立柜点了点下颌,卞宁宁便走过去拉开了柜门。谁知柜门打开,竟是齐齐整整地放了满柜子的药。
“怎得这般多药?平日也没见沈少傅有多么弱不禁风。”卞宁宁略带讽意地说道,可刚说完,她却好似想起了什么,怔了瞬间。
沈寒山也并未出言反驳,只说了句:“第一排第三个。”
卞宁宁依言拿过一个红瓷罐,回到榻前,拉过沈寒山的手腕,为他轻轻上起药来。
烛火飘摇,映在白墙上的身影竟是渐渐重合,不分彼此。沈寒山垂眼看向正聚精会神给他上药的女子,秋水般的眸子敛着微光,时而轻眨,带着那长长的睫羽也在烛光下忽闪。
他许久不曾见过她这副宁静温柔的模样了。
片刻后,卞宁宁为他上好了药,却是徐徐抬首,望向沈寒山那双海渊般的眼眸,问道:“那夜在暗室中,你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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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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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山并不意外,他猜到她一定会问,遂早已想好了说辞:“郡主在说什么?”
不怪他敷衍,实在是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打死不认。
卞宁宁眼尾一挑,染上一抹狐疑之色:“那夜你高热不退、浑身抽搐,痛得满地打滚,沈少傅就忘了?”
竟如此狼狈不堪?沈寒山暗叹了口气,还好没有火光,瞧不见他狰狞的样子,不然当真是一身风骨唯余窘迫了。
可随后他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说道:“郡主莫不是记错了?我何时像郡主说得这般了?”
“那夜你我二人被困暗室,我手腕虽受了些伤,却不是什么要命之事,我怎会像郡主说得这般,满地打滚?莫不是郡主昏睡了许久,做了噩梦,当了真?”
卞宁宁见他一脸柔笑的模样,却只觉十足地招恨。她虽昏睡了许久,却不是个连现实和做梦都分辨不了的傻子,沈寒山分明是想隐瞒些什么。
好胜心作祟,卞宁宁突然想起那夜她帮沈寒山褪衣之时的一桩事。她冷笑一声,坐得离沈寒山近了些。沈寒山神色微僵,方才的坦然闲适开始溃散。
“沈少傅是觉得我傻吗?”
卞宁宁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撩起了沈寒山右臂的衣袖,说道:“如果我是做梦,如何能知道沈少傅右臂上有一条长疤?”
那夜她为沈寒山除衣时,因着瞧不见,遂只能凭手上的感觉。她清楚地记得,她当时在沈寒山的右臂上,摸到了一条疤痕。
可话音刚落,她再看向那条疤痕的时候却是霎时怔住,满眼的不可思议。
沈寒山拧眉,长袖一挥将她的手抛开。衣袖落下,再次将他的手臂遮挡。他面含愠怒,眸中却闪过刹那的慌张与不堪,转瞬即逝,被腾腾怒气取代。
卞宁宁双手僵在空中。
是她说错了,哪里来的一条长疤?
分明就是满臂的长疤,如沟壑般在他的手臂上纵横。她觉得自己眼底有些发烫,似是被这满臂的疤痕灼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