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为了让自己宽心,却要表现得满不在乎,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更是让她心疼到仿佛心尖都在滴血。但事到如今,除却照沈寒山所言行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转头看向院门外那群身着盔甲、手持剑械的禁军,心中泛酸,眼眶微胀。
“我信父王,也信你。”
说罢,她才终于松开手放沈寒山离去。她转过身不敢再看,只听见沈寒山渐行渐远的脚步在甲胄与刀剑敲击声中隐没,几息过后,这院中便再次寂静无声,唯余她和阿隐二人。
“郡主宽心,主子历来是有主意的,今日一早他得了消息就安排妥当了,就是为了不让你担心。”阿隐站在她身后,轻声说道,“平冶只怕要动荡一段日子,主子留了人守着少傅府,吩咐属下定要让你留在府中。”
卞宁宁杏眸温润泛着泪意,应了声好。
“另外,今夜禁军首领肖扬去了太师府,奉圣上之命捉拿郝盛远。”阿隐见她情绪稍定,这才继续说道。
卞宁宁盈满泪水的眼中霎时染上欣喜:“当真?”
“当真,早在禁军来少傅府前,郝盛远就已被缉拿。”
“好,甚好。”她闻言擦干了泪,心底再次燃起了希望。
“那你可知沈寒山将郝盛远的罪证交予了何人?”
“属下不知,但主子说已安排妥当,也已将那人接回了平冶妥善安置,即便郝盛远的门生要为其求情,自会有人将罪证呈给圣上,让其再无翻身之机。”
“那便好,那便好。”卞宁宁唇边挂着发自肺腑的笑意,轻声呢喃着。
如今她还未恢复身份,不便与朝中之人过多接触,也只能靠沈寒山与他培植的势力来谋划此事。郝盛远被捕,其下属势力及门生定会为之求情,虽说如今圣上已然对其动了杀心,也架不住其门生数量众多,只怕会危及朝堂秩序、皇家威信。
更何况,虽说郝盛远落马,可郝连荷与三皇子还在。郝连芙向着她,可郝连荷却说不准,毕竟她还有个三皇子。若郝连荷也觊觎皇位,定然不会念与她的年少之谊。
但无论如何,此番圣上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惩治郝盛远,便定要将其罪名坐实,让他再无翻身之机,才能行至下一步,将这棵从根到叶都烂透了的腐树从朝国彻底拔除。
一番思绪惆怅,便已至深夜。
沈寒山离去,她便索性住进了主卧之中。躺在沈寒山往日睡着的床榻之上,帐中萦绕着淡淡的苏合松香,却让她今夜格外挂念沈寒山,翻来覆去一整夜,直至天光微亮时才浅浅入睡。
卞宁宁原以为此前她们收集的罪证定然是交予与沈寒山交好的太子一派,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今日早朝,众朝臣皆是早早便起了身,宫门还未开,就已在宫门外等候多时了。
这些朝臣各个消息灵通,昨夜平冶之中发生的两桩大事皆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一夜之间太师和沈少傅纷纷下狱,太师与三年前白银被污一案牵连甚深,沈少傅也被其生父指控弑母弃父,当真是骇人听闻啊。”
“据说太师捐献的银子里混着三年前被污的那批银锭,那银锭特殊之处想必诸位也知,可做不了假。就是不知此事是有人栽赃陷害,还是当真是太师所为。”
“沈少傅平日里也是翩然君子,行止皆张弛有度,端方正直,哪里瞧得出来是连弑母之事都做得出来的虎狼之人。”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二人从前关系甚密,如今看来这些事倒也不似空穴来风。更何况若是圣上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怎会连夜命禁军拿人?”
一番激烈讨论声中,宫门大开,迎百官上朝。
众人纷涌入宫,脚步生风。郝盛远与沈寒山各自派属自是挂心,恨不得即刻冲进朝天殿为各自追随之人求情,毕竟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这些门下之人,只能仰仗上头人来生息。
叶辰安默默走在最后,耳边不停传来议论之声,心中亦是难安。
他抬首朝前望去,朝天殿一如既往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巍峨雄伟,那宁静模样仿佛这一切皆是幻象,今日也不过是同往常一样,是个平平无奇的早朝。
捏了捏袖中之物,叶辰安长舒一口气,挺直背脊,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一抹曼妙动人的身影。
天青色的衣裙衬着那张无暇面容更加柔美,不饰珠玉,便已是极色,无人能与之争辉。
笑意浮上他的唇,却又很快被掩了下来。
待众人抵达朝天殿,位列两端,圣上才在祥安的搀扶之下缓缓而来。
众人惊诧,不过一夜之间圣上竟已这般衰颓,看来昨夜之事皆为事实,否则还有何事能将一国天子烦扰至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