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谁?”
含糊的声音隔了数秒才缓缓回应,透着几分懵懂。
“池洌——你讨厌池洌吗?君溯你真的……真的那么讨厌池洌吗?”
他渴望从醉酒后的君溯口中得到真实的心声。
或许,或许君溯并非真的那么讨厌他……就像一些故事中的隐情,总有一些苦衷,让人们故意表现出厌恶与疏远。
“讨厌……?”
无法确认语气与符号的回答,让池洌温热的心瞬间冷却,沉入冰冷的井中。
“你……你是说真的,真的讨厌……我?”
“真的…讨厌……?”
比起重复反问,他平静镇定的语气更像是一种陈述。
池洌深吸了口气,缓缓松开了手。
他找来析木,让他通知摄政王的属下过来接人,自己戴好面具,转身离开凉亭。
第10章 暗流涌动
自那天后,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池洌再没有进宫,也再未见过摄政王。
期间,“瑄王”大殓入葬,用的是皇城东侧最好的陵墓。出殡当天,京畿两道设制绵延十里的祭场,皆挂白幡,迎路悼者甚繁。
池洌没有出门,更不会为自己穿白戴丧。他一连几日坐在京城郊外的别院里,坐在梧桐树下,靠着醉翁椅,手持一卷史册,日以继夜地阅读。
可若是有人关注他手上的书,便会发现,那向着人的书卷一直到是同一页,不曾翻过。
回来这么多天,池洌麾下的亲信都已知道他还活在的消息,纷纷寄来密信。其中有大半是慰问与请示,剩下的一小半,则是近日京中各势力的动向。
也有个别深受信重的嫡系没有上书,而是传信求见。
最早来别院找池洌的,就是玄枵。
玄枵起初不知池洌诈死,冒着生死闯入宫中,与谢无暇一同窃走瑄王的“尸体”,并在谢无暇与开阳等人的掩护下成功脱身,亲自护送“尸体”回京。
他在半路上遇到摄政王,又与摄政王同行,共同为瑄王举办丧仪,一路所见颇多,让玄枵窥见许多端倪。
“虽然不知道摄政王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但他既然肯亲自迎接殿下的‘遗骸’,又愿意为殿下服三年‘斩衰’之礼……”
玄枵并不是想为摄政王说好话。之所以说起这些,全因为他很早以前就知道池洌对摄政王的重视。作为池洌最早的追随者,他知道池洌与摄政王年少时的交情,也知道池洌十分珍视摄政王这个朋友,对于摄政王的疏离与漠视,也并没有他表现的那样不在意。
玄枵以为自己说出这些,能让池洌心中舒坦一些,却没想到池洌只是继续盯着手中的书卷,面色平静,不见任何波澜。
“就算换成朱行玉,摄政王也会认真操办他的丧仪。以摄政王的人品,只要这个人于社稷有功,功大于过,摄政王就会予他足够的尊荣。人死如灯灭,哪怕那人不堪入目,摄政王也会让人走得体面些,不会做那无谓的折辱与磋磨。”
玄枵不由一愣。虽然池洌说的全是事实,可玄枵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看到的,并不像池洌说的那样……仅仅只是基于人道主义而给死者的尊重。
毕竟再怎么尊重,也没必要事必躬亲,甚至穿上只有至亲能使用的斩衰。
“殿下,摄政王在灵堂上穿上了‘斩衰’,还力排众议,亲自为‘您’殓容。”
池洌放下书卷,无奈地看向玄枵:“你今天就是来替摄政王当说客的吗?”
玄枵躬身行礼,久久未抬:“臣冒犯。只目之所见,心之所想,想说与殿下听。”
“我明白了,你回去吧。”
池洌送走玄枵,重新躺回醉翁椅。
脑中回溯着无数记忆片段,最终化为一个平静的休止符。
他知道玄枵的好心,可是……
他都已经再三确认过了,第三次得到同样的答案,若再往那个方面去想,岂非自作多情?
想来君溯之所以为他扶灵,之所以为他服斩衰之礼,不过是可怜他从小失怙失恃、孤身一人,连唯一的亲人——池熔也对他口蜜腹剑,害他性命罢了。
池洌不想再思考这件事,他将思绪放空,坐在院子里,默背庄子的《人间世》。要不是他不会背佛经,他早就将四大佛经一一默诵,告诉自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没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佛系.jpg。
在躺平了半个月后,池洌终于回归正常心态,叫上郦归之和谢无暇,在院子里搓了一顿古版火锅。
这个世界没有辣椒,但是有一种名叫百乐椒的植物,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和小米辣的味道有点像,只比小米辣多了点微微的麻。
和早已习惯各种重辣的池洌不同,郦归之对辣的耐受度极低,却又偏偏喜欢吃。每次沾了一点辣酱,郦归之唇角一圈就会染上一层臃肿的火红,好像在嘴巴外边挂上了一串红香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