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正因为他很懂事,才不会答应你。”宋海司毫不避讳地勾勒出一个讥讽笑容,“你从一开始就打了这个主意吧?所以才刻意找机会帮他树立形象,大张旗鼓地在新闻里宣传他,为的就是民众能顺理成章接受他,也接受成为他那样的理智型污染物。”
叶雷有点被戳破的难堪:“海司你……”
“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愿意。”宋海司起身,“但作为你的下属,我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他,怎么做由他自己决定。”
“宋海司,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叶雷一贯慈爱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就算被温故污染了,但我们的人类思维还在,这不比全都死光了要好吗?你自己也说‘墙’不行了,我们还在坚持什么!”
“思维还在,身体也没变,但人类还是人类吗?”对统治者的愤怒,宋海司报以冷笑,“放弃底线只会让我们之前的努力变得可笑,作为一位统治者,您还是想清楚为好。”
他摔门离去,医院会议室里的灯随之被关闭。
墙上的投影屏幕发出幽蓝色冷光,孤零零地在墙上晃动一会儿后,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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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海司回到临时基地时,夜已经深了,广场上依旧明亮,基地里巡查员们进进出出,把夜晚当成了白天。
他的车子才停稳,就见到温故小跑着从大帐篷底下跑过来,好像是专门在等他。
“宋海司!”他喊了一声,又在好几道打量视线里换了称呼,“总巡查!”
宋海司:“……”
感觉也没什么换的必要。
宋海司脚步没停地走进单人帐篷,习惯性摘下手套,温故跟他后面,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手,但他攥着拳头,他就只看到了优雅不失力量的骨节,没看到想看的疤痕。
宋海司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问:“忙完了?”
“是的,今天清理了十三处污染能量!”温故骄傲挺胸,“婷婷姐去轮班睡觉了。”
而他是不需要每天睡觉的,但又不想跟陌生巡查员一组。
“嗯,那你找我有事?”
“有点。”
温故扭捏地偷看了宋海司一眼,被他逮到了。
“有事直接说。”
他是普通人类,前一阵子弄丢的觉还没补回来,这又两天没睡,现在只想抓紧时间睡觉,不想跟他说没用的。
“那个,刚才白时煜来找我了……”
“……白时煜,谁?”宋海司脑子有点锈,觉得有点熟悉,一时又记不起来。
温故惊讶于他的不记仇:“你忘了?他捅了你一刀啊!”
宋海司:“……”
他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这个名字了,真的只是“见过”,是在温故从治安处带回来的谅解书上,上面有双方的签名,当时温故那个丑丑的签名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你们还有联系?”宋海司倒是很好奇,这不太符合温故的社恐性格。
“嗯……我们一起在食品加工厂工作了几天,你喝的粥就是他熬的。”
“不错,改邪归正了。”宋海司不计前嫌,“那他今天来找你干什么?”
“他哥哥,叫白时棠,我见过,很好的人……”
“说重点。”
“哦……”温故努力组织语言,“他是驻守R城的一名中尉,昨晚被污染物袭击了,伤的很严重,马上就死了,还被高处长判定为被污染者,反正就是很麻烦……”
“然后呢?”
“然后就是……他希望我能帮忙污染白时棠,让他活下来……”温故有点局促,“我对他说,我是巡查员,要听巡查处的,如果你同意的话……”
在他慢吞吞说话时,宋海司灌了一大杯热水,听到这里,他掀被子的手停住,目光沉静地凝视着他。
昏暗灯光下,那双眼眸透着温故看不懂的含义,细说的话,像是带着一点点讶异和一点点审视,让他忍不住有点慌。
他最讨厌宋海司用这种审视看他了,总觉得无处躲藏。
宋海司本来今天不想跟温故说刚刚统治者的要求,或者说,他不知道如何开这个话头才能让这小家伙不炸毛,没想到……
温故手足无措的样子说明,他在心虚,这倒让宋海司理直气壮起来。
他抱胸,淡淡问:“你自己的意思呢?”
“我?”温故摇头,“我觉得那样做是不对的,但是白时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好可怜……”
“你认识他?”
“见过一次,在治安处,他来保释白时煜。”
“只见过一次。”宋海司轻哼,“你觉得你的污染对他们来说算是拯救吗?”
“算……吧?”温故忽然迟疑了,反问,“算吗?”
宋海司把问题扔回给他:“那当初,你为什么不肯救许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