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尧哈了哈手从袋子里掏出一根铁丝,“咔哒”一声,锁子被轻易打开。
归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默默盯了他半晌,“……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主要职业是逢凶化吉人美心善的道长,副业嘛……乞丐和尚开锁匠,算命算卦给茶楼里的老板娘打下手……本人比较全能。”兴尧道。
归寒:“……”
他回过头又沉默下来,打算不给这位全能人士一个眼神。
这门极破,兴尧刚一推开门扇,“吱呀呀”的响声一连串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外头的风拂得檐上那白灯笼也作响,宛如活见鬼。
他们来时便听闻老鳏夫和他儿子是一块儿死在老鳏夫这间土房里的。
现下这土房中连个破扫帚也没,哪怕值丁点钱的箱子板凳估计都被阿萤她那老爹搬走了。
兴尧摸了摸尚原本摆着贡品的高桌,摸出了一手灰,他嫌弃的去靠墙,显得兴致缺缺。
“这儿,”归寒提着油灯突然道,“地上有东西,好像是……不对……”
兴尧也凑了过去,暗光下归寒的灯打的极低,二人屈了膝仔细去瞧,才见坑坑洼洼的土地面中隐隐露出极小的一个绿芽来。
“上面有血。”归寒道。
经过这么多天这血迹已经不太明显了,却依然与干涩硬土的颜色有差别。
便仿佛……这嫩芽被这血泽滋养着。
兴尧脑海中突然萌生出一个极荒谬的念头。
“剖坟。”他道。
“什么?”归寒抬眼去看他。
兴尧道,“反正天这么黑,去坟地玩玩。”
归寒:“……”
他们这一趟下来收获的东西不少,油灯的油填得极满,再来个后半夜都足够。
曲家庄的坟地就在他们昨天去的那个废磨坊旁边,坟地中都是高大的松柏,有些松树上边的积雪还未化完,倒/映得极明亮。
但这也仅仅只是他们从路口瞧见的,待真正走近了,兴尧才发现这林中根本透不进光。
坟地仿佛与月华下明晃晃的曲家庄之间生生撕开条线,线那头是寂静村庄,线这头是深渊。
黑暗骤然袭来,手中的油灯晃晃悠悠的亮着,倒成了这坟地里唯一的光亮。
“你是觉得,”归寒突然开口,“赵家父子的尸/体和吴大娘的尸体死后状况基本都一致,是因为他们原本就被那种花控制着。”
“嗯,”兴尧点了点头,“不过,吴大娘尚不确定,死亡时间不对。”
老鳏夫和养子差不多已经死了两周,且死后尸体仍然还能照常走四五里地去曲镇取羊奶,而吴大娘才死了一日尸体就已经流脓流得不像样。
两者终归还是有点差别。
因为元日刚过不久,每座坟包前还有许多红灯笼红烛,反正这儿又黑,不用白不用,兴尧便点着火折子将这些蜡烛全燃起来。
一瞬亮堂了许多。
他们一座墓碑一座墓碑挨个寻过去,直找了一柱香有余,才终于寻到赵家父子的坟包。
也难怪,这坟包实在简陋。
且不说墓碑仿佛为节省材料似的比其他的墓碑就都小些,单是择的这地方就老偏僻。
竟然是在一棵极粗壮的柏树下建了两个挨着的小小的坟包,兴尧用脚后跟都能想出,这定然是阿萤她那抠搜老爹干的好事。
柏树越是粗壮笔直,就越能压制住埋在它下面冤死的魂魄,也不知道贾老爷从哪听说的。
“看来,贾老爷给你出的三倍半价还出少了。”归寒看了这柏树好久,闷道。
“早说过,我是劫富济贫的。”兴尧道。
方才在老鳏夫的屋子里转悠了好几圈,他们才终于在那破屋子的犄角旮旯处找到几件老鳏夫做木工活常用的工具。
一把短铁铲和一把凿子。
兴尧还顺带拿了隔壁一户人家压在秸秆上的一把长铁锹。
只挖了不到一会儿,便隐隐已瞅见棺材的角。
泥土“扑嗖嗖”落下,棺材盖被揭开的一瞬,兴尧和归寒几乎同时怔住。
一大股奇异浓烈的花香扑面而来。
油灯的光有限,兴尧提着灯的手都一顿,归寒摸了两只蜡烛搁在边沿,足以照亮整个墓内空间。
老人的尸体已经干瘪的仅剩一点点裸露出来泛黑的皮肉,木棺四壁爬满了花茎细藤,棺内唯剩一副皮裹着的白骨,而从白骨的口鼻、腹腔、四肢百骸里密密的冒出许多嫣红的小花。
这花吸足了人的血肉长得茁壮异常,此刻棺板被掀开,它的藤蔓更如活虫一样蠕动起来。
这景象仿佛一次极盛烈的糜烂运动——异常惊心动魄。
兴尧拿长铁锹拨了拨尸体胸口那层红花,果然如他所料到的一样,这尸体的心脏早已被人挖去,这些“枝繁叶茂”的奇异花种由死者的心脏处开始生根发芽,逐渐吞噬掉了死者整个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