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之上(312)

待吩咐完毕,陆昭便火速叫上彭耽书,准备前往衙署审理略阳城刘庄和王泽手下械斗一事。必须要把这件案子对汉中王氏的恶劣影响发挥到最大。事情到了这个层面,陆家、太子和汉中王氏肯定不会直接兵戎相见,这件事说到底,对于她而言人命的麻烦并不大,借由人命而发挥,向各方索要利益才是世家大族们解决此类事件的关键点。

说得更直接点,就算是阴平侯横死在自己的刀下,双方在台面上,也不会提什么偿命不偿命的事情。她陆昭死不死根本不重要,但陆中书滚不滚,滚走之后位子给谁,这才重要。

必须把略阳的案子定性,这样才会大大减少汉中王氏索要时身后的筹码。

陆昭离开,绀青色的衣袂在树影下簌簌而动,回廊之下,自脚底而生的蜿蜒步道,在人影下化为纯然黑暗,如同蹈海于万仞之深。

片刻之后,元澈那里也得到了几乎同样的消息,他笑了笑,而后吩咐道:“调天水郡中部兵马速速南下,封锁厉城、漾水和木门关。也不必打旗号,汉中那边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奉中书之命。”

王氏虽郡望汉中,但全家所居乃是位于阴平城的开国阴平侯府。府中得到王泽死讯已是傍晚,此时府内空旷,王氏煊赫,族人大半多有任职,且在各方俱有布置。阴平侯本人驻守在武都郡南的阳平关,长子王济现为益州大铨选在武都郡郡治下辨城,而其余儿孙或守马鸣阁等战略要地,或在家乡汉中操持产业。

当使者将消息传来的时候,阴平侯的三子王润恰巧从桥头谷领守备轮休而回,闻此消息,心中却是一震,忙遣了一名使者将消息带至阳平关请父亲决断。

王泽去略阳行台争取事权一事,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闹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太子那边自然脱不了干系,而任中书令的陆昭,他也不觉得能够置身事外,从利益上看,她甚至很可能是整个事件的主谋。王润随后又问了天水郡等情况,当他听到与武都郡接壤的天水郡南中书已调兵镇守时,不免有些慌乱。

王润领兵守桥头谷,兵员并不富裕,遂赶忙召来自己的儿子王友:“速去通知本郡郡守集兵屯羌道和漾水渡口,你再自领一千人守住北兰坑。”益州不比别州,一旦让对方站住地势之险,那么益州本身也就任人拿捏。在确定太子是否对汉中王氏抱有杀心之前,举兵占领险要,也是最大限度地给自身提供一个保障。

王润之所以如此做,一是要防备太子真要借此事下黑手,二是要给予天水一定的威慑力,他们王家也是有武宗底蕴的。

王叡日夜兼程,已至汧县境内,车厢描金嵌宝,以一顶青色小双层纱盖作以隔帘。马车徐徐而行,便有清风浮光绿溶溶地漾在一抹雪白织金的袍服上,王叡正于车内闭目,看似养神,口、耳却都没有闲上一刻。

“呵,陆中书善妒。”王叡轻笑,“也亏得是魏钰庭能想出来。”

“郎主,这事怎么说?”旁边侍奉的是他的小侍宏儿,方才便是他将略阳城内近几日所发生的事一件一件讲给王叡听。

王叡饮了口水,方才道:“这个角度切得妙,太子中意陆氏,陆氏善妒则太子乐见,只怕这个舆论不会轻易被压掉。”

主仆两人正一言一语,忽然遥遥有一骑奔来,打的是汉中王氏自家的旗徽。骑者行至王叡车驾前,慌张报道:“相国,征南将军已殁,已查证属实,尸首在凉王处,尸身阴平侯已命人领回安置。”

王叡闻言,目光中略有悲悯:“稍后回去替我向婶母致哀。”随后他便开始问道,“天水郡与安定郡现下兵员调动如何?”

传信的人回话道:“天水郡中书下令陈兵于南境,安定方面倒没有什么回音。如今三郎君之子已奉命调郡国兵据守,老侯爷和汉中郡本家那边还没有消息。”

“子悌怎能如此行事!”王叡听罢脸色蓦然一沉。王泽之死的内情他大概能够窥得一二,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探明各方在王泽之死一事上的倾向和状态,以及王泽死在金城郡内是否有目击者,以及查明当时具体情况如何。就算是掌握了所有的信息之后,也不能即可用兵,而是要考虑是否以用兵的方式介入后续的谈判。

可是如今王友竟然不容分说动用了郡国兵,无疑已经把这个事件上升到益州与陇右对立的高度,虽然可以扩大影响继而借力各方向行台施压,但一旦稍有信息不明,也会受各方波动,从而失控,彻底崩盘。

“子悌……罢了,大父之明,必不为此,只要武都不乱就好。”王叡喃喃道,但心中仍对陆昭的行为略有不解。他知道陆昭有持节之权,但她下令调动天水境内兵马,无疑也会落人以话柄,这不大像陆昭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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