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地一声,霍钰成听到有什么碎裂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华蝶推他的时候,他因为受力不均,往前两步之后倒在了地上。他滞了两秒,怔愣地转过头来的时候,轰击视网膜的是犹如油漆被打翻在地的红色。
华蝶被抬上救护车之前,对霍钰成说了最后一句话:“你比我有天赋……你要好好跳下去……”
天赋能比生命更重要吗?对华蝶来说,是的。如果他一点舞蹈天赋都没有,他根本活不到现在,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过得很悲苦,他想过很多次自己结束生命,步入死亡,但是对舞蹈的热爱一次又一次地支撑他活下来了。
华蝶不爱这个世界,甚至也不爱人类,他只喜欢舞蹈,他喜欢蝴蝶,他给自己取名为蝴蝶,是破茧成蝶的意思。他觉得人类的身上都有厚厚的茧,每个人都需要破茧,但破茧太难了,很多人懒得破,所以他们碌碌地活着,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有的人不懒,但他们破不了,因为这个社会太糟糕了,你破掉一层茧,就会有新的茧来包围你。对于华蝶来说,只有舞蹈,只有舞蹈能让他破茧。
成为蝴蝶,拥有翅膀,能够飞翔,这就是华蝶活着的意义。
在救护车上的时候,他觉得身体好重,但没有关系,这辈子他已经飞过了。仅有一次的人生,仅有一次的飞翔,已经足够了。
林序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霍钰成在华蝶的家里帮他整理遗物。华蝶的父母根本不管他,哪怕知道儿子死了也无动于衷,父母不管,他的身后事就只有朋友来管。
梅冬绒也来了,她见到霍钰成的时候,眼眶红了:“小霍。”
霍钰成说:“师姐。”
梅冬绒说:“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这个问题难倒了霍钰成,他现在还是恍然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梅冬绒没有得到回应,其实也是得到了,他们沉默着收拾华蝶的遗物,华蝶一直独居,住在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里面。他的家里没有太多的东西,收拾起来还算方便,霍钰成在华蝶的房间里面找到了一个日记本,里面点点滴滴,写的都是华蝶对于当日练舞的感受和体会。
扉页上写的是黑塞《截肢的橡树》里的一句话——
虽经磨历劫
每天每日
仍将前额朝向光明
*
林序还没有理解“华蝶去世”这句话的含义,命运又给了他当头一棒,佟盐气急败坏地给他打电话:“林序,你怎么能在公共场合跟霍钰成抱在一起?你这不是将证据都送到媒体手上吗……”
林序被佟盐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他的灵魂抽成了两半,一半还在艰难地理解华蝶的事情,另一半在迟缓地问:“什么照片?”
“发到你手机上了,你自己看!”
林序开了免提,打开微信,点进佟盐的聊天框,看见一张照片。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紧紧相拥,林序的脸是看不清的,因为他戴了口罩和帽子,但霍钰成的脸却毫无遮挡,一览无余,他闭着眼睛,仿佛抱住了什么稀世珍宝。
那是……那是他任性地在巡回演唱会期间飞回北城的时候,与霍钰成看了一场电影之后的事情。
林序已经没有骂人的力气了,他听着佟盐在那头噼里啪啦地讲话,只是麻木地听着。
佟盐自顾自地说了半天,对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怒道:“你有没有在听,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话记在心里?”
“我在听。”林序的声音是混沌的,他已经分不清这是虚幻还是现实了。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如果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如果从大半年前开始,那就是一场梦,该有多好啊。
佟盐稍稍冷静下来,她的声音同样是疲沓沓的:“照片已经流出去,没办法控制了。”
林序说:“那就不控制了。”反正事情也不会变得更糟了。
佟盐说:“现在公司在压着,没让你上热搜。”
“嗯。”
“但不一定能一直压着。”
“我知道。”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序闭上眼睛:“我应该说什么?或者说,佟姐,你想听我说什么?”
“不是我想听你说什么,是你的粉丝想听你说什么,你知道吗?”
“又要回到那个不可能的问题了吗?”
“小序,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你们还敢在公共场合拥抱?”佟盐这个经纪人当得也是精疲力竭了。
她不明白,想要拥抱的话,回家了再拥抱不行吗?想怎么抱怎么抱,想抱多久抱多久,又安全又自由,为什么非得在街上抱起来?林序是故意的吗?林序不是故意的吗?